公交車行駛到海岸邊。
海平線將酒紅與海藍色分割,半輪落日持續燃燒著,和雲朵一起鋪墊成漸變的橘紅,再墜入海水之中。
下了公交車,再往前走一段路,才抵達海灘公園的入口。
這邊沒有沙灘,用木地板鋪成道路。路的一邊是海麵,一邊是叢林。大抵是這片海域位於豪宅區山腳的緣故,遊人稀少,環境很靜謐。
兩人沿著海岸線慢悠悠走了一會兒,陸茶梔穿著高跟鞋走得累了,便坐到路旁的雕花長椅上去。
落日的餘暉開始消散,天色漸沉,月牙掛上樹梢。公園的路燈在同一時間亮起,四周安靜地隻剩下潮起潮落拍打海岸的聲音。
陸茶梔握著許佑遲的手,看完了一整場日落。
她突然問:“你記得小王子裡麵的一個情節嗎?”
“日落嗎?”
“嗯。”陸茶梔說,“小王子說,他有一天很難過,所以一個人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這句話像是在暗示些什麼,許佑遲順著她的意思往下問:“你今天難過嗎?”
“下午的時候,是有一點難過的。”陸茶梔的眼睫低俯,語調平靜而緩慢,“我的生日,姐姐不在,爾爾也不在,宴會廳裡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許佑遲悄悄握緊她的手。
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又聽見她的聲音。
“但是你來啦。”陸茶梔朝他揚起小臉,眼底的笑意溫軟。
“一見到你,我就不難過了。”
海邊的最後一抹餘暉徹底被月色覆蓋了,晚風吹來海水潮濕的氣息,也吹散了夏日的悶熱。
陸茶梔今天將長發盤了起來,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抹胸禮服裙。
上半身用白色的山茶花瓣進行了點綴,勾勒出纖細的腰線,蓬起來的裙擺及膝,上麵有蕾絲花邊的刺繡。
許佑遲看著她,突然就回憶起,之前在波士頓,趙蔓接到許行舟電話時,對陸茶梔的代稱。
“陸小公主。”
的確是公主。
穿華麗的裙子,漂亮到世間萬物都恍然失色的公主。
連今夜的月亮都羞愧地藏起來大半,隻肯露出彎彎的一角。
許佑遲想。
公主第二惹人憐愛的,是什麼時候呢?
是示弱的時候。
那第一惹人憐愛的,又是什麼時候呢?
——是示愛的時候。
-
八點鐘,許佑遲打車送陸茶梔回半山彆墅。
坐在出租車的後座,陸茶梔有點困了,本來隻是想閉著眼休息的,意識卻越來越微弱。
腦袋一偏,靠在許佑遲的肩上。
她清醒了半秒鐘,以為自己在睡夢中落到了一個香香軟軟還自帶溫度的枕頭上。
許佑遲的身體在那一瞬間僵住。
陸茶梔毫無察覺,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牽著許佑遲的左手,繼續安穩自若地睡了過去。
許佑遲始終保持著那一個背脊挺直的動作,等車開到莊園入口,才用另一隻手碰了碰陸茶梔的肩,輕聲說:“到家了。”
陸茶梔迷迷糊糊睜開眼,許佑遲付完錢打開車門,牽著她站到地麵上,那種雲裡霧裡的夢境感才散去幾分。
“要我陪你進去嗎?”他看了眼燈火通明的主樓,問。
陸茶梔搖搖頭,“不用啦,你回家吧。”
沉默了兩秒,許佑遲應下,“好。我走了。”
“嗯。”陸茶梔鬆開手,“你到家記得給我發消息。”
許佑遲重新坐上那輛出租。
陸茶梔一直站在原處,看著車尾逐漸消失在道路的轉彎處。
她心中劃過細微的失落感。
手裡的溫度也在山風裡消融。
這陣失落很快又被另一種柔軟的情緒所取代。
她喜歡的男孩,真的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存在。
她說牽手。
他就牽了她整個晚上。
一直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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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老宅的家訓裡,關於早起的要求一直很嚴苛,陸茶梔住在這邊,也隻好跟著早早起床。
穿戴整齊後來到主樓的餐廳,陸源章已經晨練完畢,和陸老夫人一起坐在餐桌前,等著陸茶梔和陸政千入座。
安靜地用過早餐後,陸茶梔跟陸政千說想回家,陸政千剛好也要去公司,便讓司機順道送她回瀾庭彆院。
李姨正在花圃邊澆花,對陸茶梔說昨天收到了快遞,放在客廳裡麵。
紙盒有點大,陸茶梔看了眼快遞單,是方槐爾寄來的。
她用小刀拆開膠帶,裡麵有兩個禮品袋,一個是捕夢網,另一個是手工糕點。每個袋子裡麵都附著一封信。
陸茶梔將紙盒放到一邊,打開信封。
一封來自方槐爾,另一封的落款人是於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