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茶梔的手心蹭了灰。
圍牆外是條陰暗狹窄的小巷,朝著光照進來的地方,走到馬路上,許佑遲去便利商店裡買了一包濕巾。
站在商店門外,他低頭,握著陸茶梔的手,替她擦去塵灰。他隨手將用過的濕巾扔進垃圾桶,陸茶梔從背後叫他的名字。
“怎麼了?”許佑遲回眸。
“我跳下來的時候,腰鏈是不是打到你的手了?”陸茶梔拽住他的袖口,小聲問,“疼嗎,要不要去買點藥。”
“不用,”許佑遲平靜道,“不疼。”
陸茶梔跟他對視兩秒,沒再打商量,徑直走向路旁的一家藥店。藥店準備關門了,卷簾門拉下小半,店員見有人走來,停住拉門的手。
陸茶梔買了噴霧,付完錢,走到路燈下麵。
她將許佑遲的外套袖口拉上去。借著頭頂的路燈光,看見他的右手手腕和手背上,映著偏白的膚色,留有一道深紅色的痕跡。
陸茶梔不由得鎖眉。
噴好噴霧後,她捏著許佑遲的手指,半晌,開口道:“你騙我。”
“騙你什麼?”
“這個。”陸茶梔指著他手腕上的紅痕,“你剛剛還跟我說不疼。”
“沒有騙你,”許佑遲將外套的袖子拉下來,蓋住那道痕跡,“真的不疼,明天就消了。”
陸茶梔乾巴巴地哦了聲。
上了出租車,她沉默著,隔著車窗看夜景。
許佑遲偏過頭,在暗沉的車內,看見她的側臉,流淌過明暗交替的城市夜晚燈光。
她抿著唇,讓許佑遲想起家裡那隻黏人的貓。置氣時,也會是這樣一幅高傲不理人的模樣,等著人主動去抱著它哄它。
車內安靜,許佑遲壓低聲音問:“你生氣了嗎?”
陸茶梔剛想跟他賭氣,轉瞬看見他的臉,又妥協般歎息:“沒有生氣。”她在昏暗中看向他,“許佑遲,下次疼的話,不可以騙我,要告訴我,好嗎?”
司機降下了點車窗,一縷涼風從前麵吹來。
伴隨著風聲,陸茶梔聽見許佑遲答道:“好。”
在商業街道旁下車後,坐電梯上頂樓。許佑遲取了兩張電影票,陪陸茶梔去選零食。
站在點單台前,陸茶梔先報了自己要的飲料,回過頭問他:“你喝什麼?”
“冰可樂。”許佑遲說。
收銀員在顯示屏上點了幾下,報出一個數字。
許佑遲想拿手機,陸茶梔已經掃了付款碼,抬眸看他時,眼睛微彎如月:“我請你喝。”
等飲品都做好,距離開場還有十分鐘。檢票入場後,按著電影票上印的,兩個座位都在最後一排的正中間。
陸續有人進場,零點場的首映,偌大的影廳裡也是座無虛席。電影開場,照明燈熄滅下來,說話聲逐漸減小。
陸茶梔的右手邊坐著一對情侶,踩著電影開場的時間點坐到座位上。
坐下還沒十分鐘的時間,陸茶梔聽見了從那對情侶那邊傳來的,某些細小的怪異聲響。
最後一排和前麵隔得很開,沒有前排座位的阻擋。
陸茶梔餘光往右瞥了一眼,女生躺在男生懷裡,兩人吻得忘我。
不斷有曖昧的聲音傳入耳朵。
“……”
陸茶梔尷尬地收回視線,往許佑遲那邊靠。
許佑遲剛轉頭,她的手心便覆上來,遮住他的眼睛。
指縫裡露出微光,許佑遲稍怔:“怎麼了?”
“噓,”陸茶梔湊近他的耳畔,用氣聲說,“不可以看。”
吐息的溫熱氣息間,儘是少女身上的花香。
許佑遲默了默,從她的語氣裡大概猜出了些什麼,“好,我不看。”
他閉上眼,睫毛掃過陸茶梔的手心。黑暗中的觸覺尤其敏感。
輕輕的,帶著點癢。
像是有電流從手心一路顫到心尖,陸茶梔觸電般收回自己的手。
許佑遲說:“你坐過來點,看屏幕。”
她蜷起手指,小幅度地又往許佑遲那邊挪了一點點。
手心在發燙,熱度由被他的眼睫掃過的地方開始蔓延。陸茶梔靠著椅背,視線看向前方的電影,腦海中卻不自覺浮現出許佑遲的那雙眼睛。
他的睫毛怎麼那麼長。
兩人之間的間隔不超過三十厘米。她稍稍抬眼,就能看見他的眼瞳裡,映著電影畫麵的微微亮光。
溫度在攀升,氧氣變得稀薄。
陸茶梔抬手捏了捏發燙的耳根。
明明剛才撞見彆人接吻時,都沒有覺得臉紅的。
三分鐘後,右手邊坐著的那對情侶突然起身,男生牽著女生的手,兩人快步離開影廳。
陸茶梔坐回原來的位置,拉開和許佑遲的距離。
溫度驟降,她徹底鬆了一口氣,將垂在耳邊的頭發勾到耳後。
許佑遲察覺到她的離開,下意識側過頭去看。見陸茶梔視線都聚集在電影屏幕上,他收回目光。
兩個半小時的懸疑片,推理邏輯部分燒腦高能。看起來最為無辜的著名畫家,實際上是殘忍凶惡的連環少女殺手。
陸茶梔真正集中了注意力的,大概隻有剛開場那十分鐘。
和許佑遲的短暫接觸不超過兩秒。接下來的電影內容,她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屏幕,注意力卻被抽離。
最期待的首映場,陸茶梔看得七七八八,走神時間占了半數。
周末還是得再來補一場。她在心裡想。
散場的燈光亮起,觀眾依次從出口離開,等完彩蛋後走出影廳,直升電梯的門口擠滿了人,下一場的觀眾在休息區等待著電影開場。
陸茶梔看向另一邊空蕩無人的電玩城,突然道:“我想去玩那個。”
許佑遲停住腳步,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抓娃娃?”
陸茶梔點頭。
兌了一百個遊戲幣,一人一半。
陸茶梔的五十個幣用完,隻抓起來了一個醜醜的綠恐龍。她的大半遊戲幣都花在了一個穿著粉裙子的白熊上,結果徒勞無果。眼看著最後一個爪子抓空,她撇嘴,喪氣地鬆開把手。
許佑遲坐在一旁的高腳凳上,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由希冀到失落的全程。他問:“喜歡這個?”
“不喜歡。”陸茶梔憋著一口惡氣,怎麼都不舒坦,“討厭死了。”
深夜裡乾什麼不好,非要來抓娃娃給自己找氣受。
見她這幅置氣的模樣,許佑遲輕笑,從自己那籃還沒動過的遊戲幣裡拿出兩個,投進硬幣口。
娃娃機裡的光線開始轉換,傳來陣陣機械的音樂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