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宵先前表現的那麼抗拒,現在突然又說要留下。
郭妙婉想說你行了姑奶奶現在沒心情了,但是黎宵知道她肯定吐不出什麼好話,很快說:“我肯定不打擾到你,我就宿在那裡。”
他指的是方才兩個人坐的貴妃榻。
郭妙婉看了一眼貴妃榻,盯著黎宵的眼睛,沒能看出他什麼鬼祟的心思,反倒看出了一片坦蕩。
撇了撇嘴,說:“隨你便,但是你晚上要是敢打呼,我就命人將你扔出去。”
黎宵笑逐顏開,想要親一下郭妙婉,卻被郭妙婉躲開了。
“你少變著法的占我便宜,你說的,我們還沒成婚呢。”郭妙婉見黎宵沒親到有些悻悻,故意走一步晃三晃地進了裡間。
彈幕頗為無語,一時之間,居然分不出黎宵和郭妙婉誰更幼稚一些。
郭妙婉進裡間去休息,她甚至沒讓人給黎宵拿被子,貴妃榻上隻有一塊不夠蓋的狐皮。
不過黎宵不介意,他也知道這樣留宿不太對,可他也沒法控製自己。
他哪知道喜歡了一個人,居然是這樣的片刻也不想分離。黎宵本來覺得婚期定得有些過於倉促,畢竟距離他的生辰滿打滿算,也就剩下兩月。
但躺在貴妃榻上,頭下枕著郭妙婉方才下棋用手肘拄著的軟枕,側頭埋進去,似乎還能聞到郭妙婉身上的味道,他又覺得,婚期定得有點遠。
他想儘快名正言順地和她同床共枕。黎宵想象一下就笑起來,他到現在都覺得有點荒謬。
他曾經幻想過他的妻室定然是像母親那樣,溫婉又能操持家中,是賢內助。
他們生三五個孩子,過那種一眼便能看到好多年以後,看到未來的日子,踏實又安穩。也是大多數人都會追求和羨慕的。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和郭妙婉在一起,他們的未來……黎宵根本想象不出。
郭妙婉不可能相夫教子,和她在一起,黎宵就變成了她的附庸。
這在之前黎宵是絕不會願意的,可現在他居然有些期待。
郭妙婉睡下之後,黎宵也很快睡下。
他是真的累極了,頭枕在貴妃榻上的軟枕不久,便胡思亂想著陷入了深眠。
郭妙婉裡屋燈火通明,因為今天黎宵在,本來在外間守夜的婢女,都去了隔間。
黎宵半夜被一陣尖叫吵醒的時候,迷茫地坐起來。聽到聲源是郭妙婉的房間,頓時嚇得精神了,幾乎是飛奔朝著她屋子裡去。
隔間守夜的甘芙帶著婢女衝進來,她知道公主這又是做噩夢了。
但是她一進門,便見到公主已經平靜下來了。黎宵抱著郭妙婉,正在拍孩子一樣輕柔地拍她。而郭妙婉看上去沒有像往常一樣驚醒了就再也睡不著,驚惶出神到天明,她居然還在睡。
甘芙站在門口愣了下,黎宵側頭看了她一眼,出聲道:“我按了公主的睡穴,她夢魘了,勞煩甘芙姑姑給我拿床被子,我今夜宿在這守著。”
他敲了敲郭妙婉床下的踏腳凳。
甘芙垂眸退出,迅速有婢女無聲地送了被褥進來。
黎宵鋪好了被子,委屈巴巴地蜷縮進去,踏腳凳不夠長,他一半腿都是拖在地上的。
雖然未成婚之前,對女子親吻撫摸,甚至同住一屋,對黎宵來說都是越矩。
可他能對彆人恪守禮數,例如他連碰雨娘手的時候都屈指可數。對郭妙婉卻是無法抵抗。
她像一種讓人成癮的毒,碰了之後黎宵根本不知道怎麼遠離,但他也在努力地尊重她。
他父親年輕的時候,因為身份低微,一開始是沒能夠娶上母親的。
那時父親不得不壓著心中的喜愛,默默地照顧母親甚至為了母親過得好,為母親當時的丈夫提供優厚的工作。
後來入仕,更是沒少提攜那男子,可惜那男子福薄,死於意外。父親又等三年,等母親過了守孝期,這才娶了母親進門,也待當時跟著母親進門的大哥如己出。
黎宵耳濡目染,在黎遠山身上學儘了他的迂腐和忠貞。
因此他陪著驚夢的郭妙婉宿在腳踏之上,已經是極限。
郭妙婉睡得汗津津,黎宵將她垂下床邊的一隻手攥住,抹去她掌心的冷汗,又抬手搓開她微皺的眉心。
人不能入夢。
但郭妙婉逃不脫的十幾歲可怖夢境裡,陰冷的冬天,她在黎宵抓住了她的手之後,夢境中悄悄地從破門伸出一隻手到了那女人住的屋子裡。
那屋子裡也就一個暖爐,燒著冒黑煙的炭火,煙霧比暖氣更重。
爐子離得好遠,根本不可能烤到。
但郭妙婉蹲在門口,身後北風呼號大雪紛飛,關不嚴實的門哐啷做響。
她悄悄伸進門裡的一隻手,真的感覺到了暖意,並且慢慢地傳遍了全身。
郭妙婉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難得,黎宵居然還在睡。
郭妙婉一睜眼便看到黎宵放大的臉在她的枕邊,嚇得她倒抽一口氣,大清早的尖叫不出來,郭妙婉心理素質也過硬,很快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