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珠被屠烈甩得踉蹌了一下,抓住屠烈才勉強站穩。
有那麼瞬間,她心裡也沒來由地慌張,類似於偷情被逮住一樣。
但很快她就笑了,這都什麼跟什麼?
屠烈渾身戒備地看向發出驚呼的方向,低吼:“出來!”
陸珠從屠烈的身體後麵探出了一個腦袋,她已經聽出來是誰了,索性直接對著那邊道:“陸竹靈?”
陸竹靈捂著自己的嘴,嚇得渾身顫抖地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麵,她頑強地挺過了蠱蟲的寄生,迫不及待地跑到林中來找陸珠。
誰知道讓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陸珠竟然和獸人有私情!
陸竹靈想到了歩梟,心裡又湧上了不甘和惡毒的想法。
但是這些想法,隨著陸珠叫她的名字,都如潮水一樣退去了。
就算陸珠真的和獸人有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她是女巫,歩梟又算什麼?
陸竹靈想通了這一點,就迅速從大樹後麵出來,朝著屠烈和陸珠走了幾步,直接跪在地上。
“女巫大人,我還活著,我現在是您最忠實的侍從。”
陸竹靈竭力忽視獸人明顯帶著殺氣的眼神,看向了他身後的陸珠,滿眼都充滿了狂熱和崇敬。
陸珠對她這樣子毫不意外,彈幕看著陸竹靈這樣,都在唏噓她變臉的速度簡直登峰造極。
“你看到了什麼?”陸珠扒開擋在她前麵,已經獸化了手臂,準備殺陸竹靈的屠烈,故意問陸竹靈。
陸竹靈立刻搖頭,“什麼也沒有看到。”
陸珠抓住了屠烈獸化的熊爪捏了捏,示意他算了。
屠烈盯著陸竹靈,根本不肯相信她。他想要把陸竹靈脖子扭斷,因為她的血液味道惡臭到讓屠烈覺得她比那些怪物還惡心。
不過陸珠說不殺,屠烈就不會殺。屠烈除了攆不走和執著地想要搞陸珠之外,都很聽陸珠的話。
屠烈雙手恢複了正常人的樣子,收斂了自己的殺心,陸珠這才走到陸竹靈的身邊,親手把她扶起來。
看著她說:“很不錯,你通過考驗,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的侍從。”
“謝女巫大人!”陸竹靈興奮地瞪大眼睛,明豔地笑。
陸珠帶著陸竹靈和屠烈回到已經重新整裝的隊伍當中,就像她說的,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沒有怪物再襲擊他們。
不過他們並沒有馬上離開這裡,早上吃飯的時間到了。
士兵們驚魂一夜,現在都折騰得快虛脫了,確實需要食物補充體力。
陸珠回到馬車當中,陸竹靈伺候著她吃早飯,桌子上擺了兩個餅子和剛剛烤好的肉類。
陸珠鋪開餐巾,慢條斯理地吃,陸竹靈退出馬車,站在馬車邊上守著,胸膛都挺得老高,揚眉吐氣的非常外露。
她已經成為了女巫的侍從,那些衛兵們看著她的眼神明顯都不一樣了。
陸竹靈快要被這種轉變衝昏頭腦,整個人輕飄飄的不吃東西都不知道餓似的。
而且她不光轉變得快,六親不認得也非常快。
之前還扒著歩梟,用儘渾身解數討好歩梟,現在歩梟走到馬車邊上,想要見陸珠,陸竹靈擋在了他的麵前。
“女巫大人正在用餐,你不能打擾。”陸竹靈麵無表情地看著歩梟說,眼中卻忍不住透出一陣快意。
她這輩子,都沒敢想過,有一天她能夠對歩梟這樣一城之主的兒子,這樣說話。
但事實如此,她再也不必討好歩梟這個陰晴不定的花心畜生了。
“你給我滾開,”歩梟指著陸竹靈說:“小心我讓人將你扔下!”
陸竹靈冷笑:“我現在是女巫大人的侍從,將我扔下,你不如先問問女巫大人的意思。”
歩梟表情陰沉,但是他也聽士兵們說了,關於陸竹靈被陸珠收為侍從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馬車,這是他的馬車。馬車裡麵本來是他的未婚妻,可現在他卻連見她都要被陸竹靈這樣的賤人阻攔,他真恨不得從沒有帶她從大蔭城出來過!
歩梟怎麼能甘心?
他已經決定隻要陸珠一個人,他要娶她的!
“讓開!讓我進去!”歩梟推搡陸竹靈的肩膀,陸竹靈卻半步不讓。歩梟正要抬手抽陸竹靈巴掌,揚起的手卻突然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屠烈抓住了。
屠烈當然不是幫陸竹靈,如果陸珠她讓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兩個人的腦袋一起擰下來。
但陸珠不讓,她還把陸竹靈收為侍從。那既然陸竹靈現在是陸珠的,屠烈自然就不允許其他人傷害陸珠的所有物。
“啊……”歩梟痛呼出聲,屠烈的力氣不是開玩笑的,尤其是他非常厭惡歩梟,因為哪怕不是真的,陸珠也說了好幾次喜歡歩梟。
喜歡他長得好看。
屠烈盯著歩梟的臉,如果陸珠不讓他殺歩梟……那剝下歩梟的臉皮,陸珠就不會覺得他美了吧?
屠烈悄悄獸化手掌,正要動手,坐在馬車裡麵的陸珠突然說:“讓歩梟進來。”
屠烈獸化的指甲隻好悄無聲息縮回去,一雙銳利的眼睛,透出一種猛獸對無能獵物的天然震懾。
歩梟不敢和屠烈對視,聽到陸珠叫他進去,迅速甩開了屠烈了手。
歩梟還是爬上了馬車,陸珠已經吃完了,今天依舊沒有吃幾口,但她很飽。
歩梟進了馬車之後,直勾勾地看著陸珠,兩個人之間隔著一個小桌子,歩梟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之後,說道:“你又吃這麼少。”
陸珠低頭看了一眼,說:“我已經飽了。”
“你……”歩梟看著陸珠,他矜貴的姿態在陸珠的麵前蕩然無存,那副好看的眉眼之間全是憂鬱。
“你不會嫁給我了,是嗎?”歩梟問。
陸珠抓著布巾抹了抹嘴角,她看著歩梟說:“確實是,大蔭城已經覆滅,我們的聯盟自然不作數了。”
歩梟盯著陸珠,嘴唇抖了抖。
陸珠卻又笑起來,對著他說:“但我接到了巫神的旨意,那旨意之中……有你。”
“你會是很了不起的領導者,帶著這個世界對抗肆虐的怪物。”陸珠看著歩梟說:“而我,將是你的女巫。”
歩梟愣了下,接著麵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你是說……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對嗎?”
陸珠笑著點頭:“我會的。”
歩梟起身,隔著小桌子激動地抱住了陸珠,他說:“那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陸珠沒有回答他,她從馬車裡麵摸出了一麵鏡子。
然後摸了摸歩梟的臉說:“雖然巫神的旨意裡,你能帶領大家戰勝怪物。可是現在有點麻煩。”
“什麼麻煩?”歩梟問。
陸珠看著他,彈幕跟著陸珠的視角,看到歩梟又開始融化。
陸珠搖了搖頭,把鏡子遞給歩梟,說:“你自己看吧。”
歩梟接過鏡子,狐疑地朝著裡麵看了一眼,頓時驚恐地叫出聲。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啊啊啊啊——”
陸珠像之前一樣,把手指按在他的唇邊,輕聲道:“噓噓……”
“彆怕,這是在大蔭城的時候感染的,你還記得陸竹靈的那碗芝麻甜羹嗎?”
歩梟看著鏡子裡自己整個人都開始扭曲,驚恐的眼神從扭曲耷拉的眼皮下看向陸珠,眼中求救的意味很明顯。
陸珠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說:“那裡麵摻雜了我父親的骨灰。她應該是想要害我變成怪物,好跟你雙宿雙飛。”
陸珠低下頭看著快融化成一張人皮餅的歩梟說:“我當時以為她是誠心悔改,就想讓你也原諒她,給你也喝了。”
“可沒想到啊……”陸珠說:“我用巫術幫著你控製了一路了,你才沒有變成怪物。”
歩梟這一刻的心情驚恐和憎恨還有不甘等等惡毒念頭,濃重的讓剛剛吃飽的陸珠忍不住打了個嗝。
“啊——”歩梟又叫了一聲,連手的形狀都消失了。
想要抓住陸珠,但“融化”的手,隻是在陸珠的裙子上拍了一下,就垂落了。
他很快就要變成了和那些被怪物感染之後,奇形怪狀的人一樣了,這一刻歩梟的心中是絕望的。
直到他不成型的眼中擠出了淚水,陸珠這才輕輕地,充滿慈悲地說:“幸好,還有辦法。”
陸珠從袖子裡摸出了一個小瓶子給他:“喝下去,你就不會變成怪物,更不會再被怪物感染。”
歩梟看著瓶子,一隻眼中爆出了精光,激動難言地看著陸珠。
可是他根本四肢都不聽使喚了,連接過瓶子都做不到。最後還是陸珠打開瓶子,溫柔地把瓶口湊近歩梟不成型的嘴邊上,把藥灌進去了。
喝了藥之後,藥力很快發作,歩梟先是不成型地扭動了一會兒,然後失去形狀的身體漸漸成型。
他捂著肚子在馬車中掙紮,痛苦地嚎叫出聲。
陸珠淡定坐在那裡,任由歩梟到處抓撓,掀翻了小桌子上麵的食物,然後又打了個飽嗝。
好撐啊。
陸珠摸了摸自己鼓起來一些的肚子。
陸珠朝後挪了一點,靠著馬車車壁,躲開歩梟的手。
吃飽喝足閒著沒事兒,看了看彈幕。
腦中難得又和彈幕解釋:“真的是救他的藥哦,我好容易研製出來的呢,你們也看到了吧,我如果不救他,他已經變成了怪物。”
“我可一直都在救人。”陸珠說:“你們不是喜歡我救人嗎?”
彈幕:“……”不敢吱聲。
歩梟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衛兵們休息的營地,羅堅壁聽到之後麵色一變,連忙跑到了陸珠的馬車前,企圖救人。
就算他看到了陸珠的能力,就算陸珠救下了他們,他也還是對陸珠戒備心非常重。
他依舊覺得陸珠是個怪物。
羅堅壁被陸竹靈和屠烈攔住了,他沉聲喊道:“少爺!”
回應他的是歩梟更慘烈的叫聲。
歩梟雖然恢複了人形,但整張臉還扭曲著。
這會兒是一丁點也看不出美了,他的皮下有什麼東西在鼓動。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到側臉似乎生長出了一個巨大的蠕動肉瘤,他崩潰地慘叫起來,但大部分是嚇得。
陸珠看著歩梟的臉最後定型,靠著馬車車壁,眯眼淡淡地說:“可惜了……”
彈幕悚然想起,在大蔭城的時候,那時候歩梟還沒選妻,一群淑女和歩梟去城外遊玩,歩梟對陸珠表示好感,那時候陸珠就看著歩梟的臉說過,可惜了。
彈幕都不敢去深想,如果那時候陸珠的那個意思就是現在的意思,那她到底都知道什麼?這一切是否都在她的股掌之間?
如果她早早料到了一切,隻能說造物主,不愧是造物主。
歩梟最後不再叫了,爬起來的時候半張臉的皮膚,像是某種樹根一樣從橫交錯著。
看上去猙獰可怖極了,可是和他另外半張俊美的臉組合在一起,卻不知道為什麼,給人一種荒誕詭異的美感。
他跪在那裡,低頭看著被他弄碎的鏡子,看著裡麵自己四分五裂的臉,像是被抽去了靈魂。
他一動不動,呼吸都輕不可聞,跪在陸珠的麵前,像一個終於合格了的,邪神的紀念品。
“巫神慈悲,”陸珠說:“你雖然沒法徹底變回人類的樣子,但你再也不會被怪物汙染了。”
陸珠憐憫地看著歩梟,湊近他,側頭親吻他猙獰的側臉說:“彆怕,你這樣也很美。”
歩梟轉動眼珠看向陸珠,眼中猩紅未退,細密的血管如同彌漫的樹根。
他嘴唇抖動,片刻後開口說:“謝謝……”
陸珠抱住了歩梟,摸著他亂糟糟的頭發,像在撫摸自己精心雕刻的玩偶。
“不用謝,我說了,這是巫神的旨意。”
歩梟抬手抱住了陸珠,閉上眼,片刻後又睜開,眼中猩紅不僅未退,鮮紅得要滴血一般。
“我要殺了陸竹靈!殺了她!”歩梟的聲音像是撕裂了喉嚨後發出。
陸珠勸道:“巫神憐憫每一個人,但你不用著急,她會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歩梟用陸珠給的餐布,把自己猙獰的臉包裹住才離開。
陸竹靈本來應該一直守在馬車邊上,但是她在聽到歩梟說陸珠沒吃多少東西的時候,看了看同樣守在馬車邊上的屠烈,覺得用不到她,她就自己跑進了山林,去給陸珠尋找漿果。
她全心全意討好一個人的時候,是非常機靈的。她以為陸珠沒吃多少東西,是因為這些食物是他們早就買好的,不新鮮了。
女巫大人怎麼能吃不新鮮的東西呢?
陸竹靈跑去給陸珠尋找漿果,正巧躲開了歩梟。但是歩梟在回到他自己的馬車,找到了遮臉的麵具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聽陸竹靈的下落。
他一定要殺了這個卑鄙無恥的惡毒女人!
他不顧羅堅壁的勸阻,提著刀進入了山裡,與此同時,屠烈正跪在馬車裡麵,摸陸珠微微凸起的小肚子。
“吃飽了?”屠烈疑惑地看著陸珠的肚子問。
“嗯。”馬車被屠烈收拾乾淨了,陸珠懶洋洋地躺在軟墊上。
屠烈跪在陸珠身邊,研究她的肚子,半晌恍然道:“你沒有懷歩梟的崽子!”
“你那天隻是吃飽了!”
屠烈高興之情溢於言表,他絲毫不懷疑人能不能在吃飽的時候,肚子像十月懷胎。
因為有些獸人化獸的時候,能吃掉差不多等身大小的獵物。
他扶著陸珠的肩膀說:“你不能跟我乾,但是也沒有跟他乾,對不對!”
陸珠滿腦子都是我乾你奶奶個腿。
但是她被屠烈抓著肩膀晃得腦袋直朝著軟墊上砸,雖然不疼,卻頭昏。
陸珠回答道:“嗯。”
屠烈拉著陸珠抱起來。摟緊。
陸珠身量纖細,被屠烈一摟,幾乎陷入他的臂膀胸肌之中。
屠烈摟了她一會兒,從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了一個眼熟的繩子,然後不由分說地係在了陸珠的脖子上。
陸珠猜到是什麼,低頭看了一眼,果然是屠烈的獸牙。
陸珠心情突然間很複雜,她也無法分辨是什麼,但這個獸牙掛在她脖子上的樣子,也讓她感覺到了熟悉。
“你何必要給我?”陸珠說:“我們不能……”
“我知道。”屠烈說:“但我們就算不行,我也不會給彆人。”
屠烈說著,把自己手指在他的獸牙上割破,在眉心畫出火焰的紋路。
他說:“我發誓,為你狩獵最肥美的獵物,把最鮮美的內臟留給你吃,保護你,忠於你,直到我……唔唔。”
後麵兩個字被陸珠用手堵回去了。
“你彆沒事兒老發誓。”陸珠心不受控製地怦怦亂跳。
她其實想要拒絕屠烈的獸牙。
可是看著屠烈發亮的眼睛,陸珠動了動嘴唇,抬手抹掉了屠烈眉心的血跡,說:“我收下了。”
屠烈開心地咧嘴笑起來,陸珠又說:“等你找到喜歡的獸人,我可以還給你。”
屠烈無比堅定道:“不會有的。我不會喜歡彆的獸人。”
“你之前差點和烏風好了呢。”
“沒有!”屠烈說:“我隻是順著我母親一次。戴著那個獸牙,並沒有喜歡她。”
“我以為她不會活著回去的。”屠烈說:“那些去救幼崽的獸人,都沒想著活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