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岫點點頭,算是跳過了方才的話題:“你看徐非曲學問怎樣?”
師思玄想了想,認真回答:“她讀書刻苦,而且極有天分,深受老師青睞。”
朝輕岫:“那她與同學關係如何?”
師思玄歎了口氣:“這是徐君私事,姑娘若是關心,可以直接去問她。不過書院學生平日間少有矛盾,偶爾爭執,也多是因為學問或者政見不合,並不會因為與誰不熟悉,或者旁人成績太好,就欺淩對方。”
朝輕岫頷首,似乎放心了一些,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忽然抬起眼,直直看向師思玄,目中閃過一抹無法遮掩的銳意:“再問公事——師姑娘,你是否知曉布防圖存於書院之中。”
師思玄早有準備,此刻神色依舊平靜:“知道。”
朝輕岫:“何時?”
師思玄:“一直。”
朝輕岫笑了下:“也知道東西藏在哪?”
師思玄:“知道。”
或許是因為目力出眾的緣故,縱然暮色已至,月上梢頭,師思玄卻沒有點燈,兩人相對而立,彼此都站在一片化不開的夜影裡。過了一會,朝輕岫點了下頭:“原來如此。”
她問完話後,竟然就這麼帶著顏開先直接離開,沒有繼續深問。
朝輕岫自從被喊去望月台後,就一直沒有飲食,幸好重明書院內的食堂為了配合喜愛夜讀的學生,會開到接近子時的時
刻,她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湊了過去,混在其他學生的隊伍裡,吃了頓滋味平平的簡餐,接著就回房睡下。
雖然是羈旅在外,朝輕岫依舊睡得很沉,她一直睡到接近午時,才被外麵的雨聲喚醒。
山風吹得樹葉婆娑搖晃,雨點打在石板上,留下一個個顏色略深的圓點,隻過了頃刻功夫,地上的圓點迅速連綿成片,整座書院都被籠罩在了一片細密如麻的雨幕當中。
朝輕岫披上外袍坐至窗前,靜靜地注視著外麵的雨勢。
雨線仿佛一張大網,將地上的一些紛擾都網羅在了其中。
就在此刻,一陣腳步聲傳來,顏開先推門而入,快步走近,向朝輕岫稟報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幫主,事情有變。”
朝輕岫回過頭,問:“發生了什麼?”
顏開先:“壽州知府帶了公差過來,說要將應山長鎖拿下獄,情況隻怕不好。”
朝輕岫目光一動,接著問:“壽州知府?”
顏開先:“就是楊尚賢,他在朝中算是清流一脈,與孫相不大對付,但也不喜武林人士。此前對應山長所為就頗有微詞,這次他不知從什麼地方聽說了布防圖丟失的事情,今日一早,就親自上門來拿人,說要將應山長正法。”
應律聲受托保管兵力布防圖,如今圖紙丟失,的確是無可推卸的大罪。
因為楊尚賢脾氣執拗,對誰都不肯通融,事情剛剛發生之時,竟沒人過去將消息報給他。
朝輕岫:“應山長現在怎樣了?”
顏開先:“若是對方用強,應山長自然不懼,可她亦是朝廷命官,涉及法度,自會依律而行。師姑娘本想出手,卻被應山長攔住。”搖搖頭,“換了旁人或能活動,然而對麵是楊尚賢,情況隻怕不妙。這人當年曾派人拿下過江洋巨盜,事後也不知會武林盟,直接判了斬立決,至於江湖人,乃至於六扇門的人,但凡在壽州犯事被他察覺,無一不被嚴判。”
朝輕岫點點頭:“倒是一位嚴吏。”又道,“他如此剛強,卻穩穩坐住了知府的位置,是有什麼依仗麼?”
顏開先:“此人官聲尚可,威定公派了自己門人隨從護衛,保證他性命無憂。還有岑門主,他一向約束門人,不肯跟官府起衝突,真有外麵的武林高手來壽州作惡,還會給予援手。”
岑照闕雖然武功高強,殺手也不會下到清流頭上,甚至還常有忍耐之舉。
朝輕岫望著外麵的雨,忽然道:“顏姊,你可知道北臷使團那些人如何了?”
北臷使團昨天就說要走,奈何書院這邊一直仔仔細細地搜撿行李,硬是將時間拖到了深夜,如今應律聲被官府鎖拿走人,其他人隻怕攔不住他們。
而且楊尚賢身在官場,能拿下不願抵抗的應律聲,卻多半沒法拿下有孫相庇護的北臷之人。
受到幫主提醒,顏開先麵色一凜,旋即拱手道:“屬下這便過去打探一二。”
顏開先很有效率,卻依舊遲了一步——應律聲被帶走後,北臷使團果然抓緊機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書院。
楊尚賢其實不想放人,可惜北臷使團早拿了孫相的手書,旁人實在不好硬留。
不過不幸中也有萬幸,六扇門那邊借口使團身份貴重,跟上去護送,甚至徐非曲等學生也直接牽了馬匹出來,說是代書院護送對方,然後也不給北臷拒絕的機會,一路跟了上去——她昨晚就住在了書院側門處,應律聲被帶走時,也耐著性子沒去前麵湊熱鬨,就怕北臷人趁機跑路,最後當真被她等到了人。
徐非曲心思頗細,出發前早就特地寫好了手書,顏開先這才能迅速弄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