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盎仁對上司決定增加己方安全保障的行為十分讚成,立刻道:“屬下這就去給雲大人送信。”
季容業點頭,然後道:“彆的事情先暫時放下,等雲大人到了,我們再繼續談將千莊作為屯田之處的決定。”
姚盎仁表示遵命。
其實季容業之前跟副將們商議過了,眾人都對千莊的位置跟麵積很滿意,如果問悲門那邊沒人來,現在就該與村長溝通,然後再與各家各戶之間談談搬遷賠償問題。當然按照之前的計劃,賠償不會很高,畢竟對他們而言,這些也隻是走個流程,若是到了最後還有村民不願意搬走,體貼的季將軍也會派人提供一些必要的搬遷工作。
作為主官,季容業覺得做出決定的自己格外危險,有被江湖人二次帶走的可能。
不過就像問悲門給他出難題一樣,季容業其實也給問悲門出了難題。
隻要對方還沒解決掉武曾瑜,他就有理由繼續推脫。
*
問悲門車隊抵達千莊的消息仿佛是一顆投入水麵的石子,在帶起一點漣漪後,便逐漸消失了痕跡
。
張伯憲陪季容業來到千莊後,難得安分了兩天,最後實在有點待不住,乾脆以調查情況為理由,帶著手下士卒在附近溜達,還打了點農戶家養的動物燒烤,心情好的時候給錢,心情不好的時候便直接溜之大吉。
姚盎仁幾l次路過,都覺得本地農戶看張伯憲的目光不大善良。
然而不管再怎麼不善良,那些農人都沒有展現出動手的意思。
張伯憲的態度影響了其他同僚,其餘副將們逐漸覺得,千莊的居民也沒什麼危險之處,自己很不必將傳言當真。
不過也並非所有將官都與張伯憲有著相同的態度。畢竟各人身份不同,做事態度也有不同,來自京畿的將官最是囂張,季容業到了軍中後自行提拔的將官們就要沉穩一些,至於那些來自肅衛軍的兵士,因為不是很被季容業接受,所以十分低調。
武曾瑜就是那些最為低調的底層官兵之一。
她小時候跟鎮上武館的人學過點功夫,甚至修出了一些內勁,身手還算不錯,隻是性子太悶,幾l次升遷幾l次降職,在北軍變成屯田兵後,更是越來越少被上官拉去議事,如今待在農莊改建而出的臨時營盤中,存在感更是低得仿佛隱形人。
武曾瑜想,大約正是因為自己存在感低,所以那位季將軍在進行一些不適合公開的活動時,竟然也沒吩咐手下人避著自己。
這兩天,一直有些商人打扮的陌生麵孔在營盤內進進出出,似乎是在商量過年的事情。
普通士卒也有過年錢,不過發下來的銅板有相當一部分會被提前換成物品。
她遠遠注意到,有商人從袖子裡取出一隻錢袋,動作靈活地塞到了軍中買辦的手中。
買辦還有些矜持,一副想要推拒的模樣:“不是我不肯照顧生意,可一次性買太多也不合適……”
商人笑嘻嘻道:“諸位初來乍到,許多東西都要購置,集體買比單個去買便宜許多,還更省心省力,大人就當是體諒那些兵卒,替他們將東西購置全了,豈不兩便?”
其實商人說得沒錯,武曾瑜久在軍中,更是懂得裡麵的門道。
有些貨物,去集市上單買需要十個錢,大量購置隻要七個錢,而買辦報給賬房的則是八個錢。
那多出來的一錢,便是買辦的油水。
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假公濟私,大多數人其實都能接受。不過武曾瑜冷眼旁觀,發現行走在季容業軍營裡的商人分明是在拿單價隻值三個錢的貨當做十個錢跟屯田兵談,最後買辦用四個錢拿貨,報到賬上的是九個錢——買辦如此費心費力,顯然不止是在替自己增加收入。
如今來到千莊的屯田兵隻有千餘人,可後麵卻還有九千人在路上,對某些人而言,那又是一筆潛在的油水。
武曾瑜沉默地站在原地。
忽然間,她偏過頭,看向營帳後方。
武曾瑜總覺得那裡閃過了一道黑影。
黑色的烏鶇拍打著翅膀,悠閒又驕傲地飛離帳頂,同時在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點極具物種特色的裝飾。
此刻,一群人正抬著箱子往季容業那走,未曾想到會有大自然的饋贈從天而降,為首之人“啊呀”一聲,麵露驚恐之色,立刻就想往旁邊躲,後麵的人也跟著趔趄起來,腳步一個不穩,箱子脫手,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