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隻是這一副畫是不夠的,但好在村長自認他們羅家村隻是一個小地方,羅明更隻是一個家無餘財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鄉野小子,就算是要冒充,也總不能來冒充他的親人吧,實在沒什麼值得人家惦記的。
因此哪怕白駒元再拿不出彆的更有力的證據,村長還是將此事畫了個圈,就此了結,替羅明認下了這門親戚。
“元老哥千裡尋親,情深義重,今日時辰不早,元老哥先且歇息,明日我讓村裡人給你們辦個認親宴。”村長笑道。
白駒元忙道:“哪裡能勞煩鄉親們,該是我來感激鄉親們照顧我小妹一家。”
村長這才想起還沒跟他說羅剛夫妻已經沒了的事情,頓時有些為難,羅明察言觀色,出聲喊道:“三伯,我來和……說吧。”
他到底年紀輕,臉上帶出了些糾結沉鬱,村長以為他是想起了父母,理解道:“也好,這是你們的家事,你來說吧。”他扶著村老起身離開,路過羅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今又多了親人,是好事。”
羅明悶悶應了一聲。
大門關上,人走了個乾淨,羅明回頭,白駒元一家三口安坐在院中石凳,見他看來,白駒元起身笑著打量他,還未開口,羅明先行一禮道:“小子羅明,見過先生,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到了現在,他再也不能拿那微薄的希望來糊弄自己了。
白駒元上前將他扶起,笑眯眯道:“好外甥,叫什麼先生,喚我舅舅就是。”
羅明愣住:“啊?”
屋簷下的鈴鐺無風自響,一個有些虛幻的身影飄了下來,落在院中,嚴秀才朝白駒元行了一禮,“學生嚴望秋見過白公。”
白駒元冷不丁被他嚇得心跳都忘了一拍,回過神臉色還有些蒼白,苦笑道:“沒想到還有人認得我,不過現在沒什麼白公了,隻是一鄉野老人,元白是也。”
他看向羅明,捋了捋須:“以羅小哥外家身份而來是老頭子我的主意,羅小哥若是介意,可以直言,我再尋他法。”
羅明確實是有些介意的,但他不認為這隻是白駒元一個人的主意,起碼穆清是同意了的,他道:“能有白公這樣的舅舅,是小子的榮幸。”
他姿態放的很低,以他的身份,若無穆清這一機緣,隻怕此生都難以見到白駒元這樣德高望重的大儒,這樣的大人物能來教導他,彆的細枝末節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
穆清在上頭扯了片雲盤坐著,沒人的時候她一向不在意形象,華麗的裙擺隨意堆在腳下,托著下巴看下方。
認親的主意的確隻是白駒元的出的,但也經過她的首肯。
或者說她給了白駒元足夠的自主權,並不乾涉他的行為,隻要他能夠履行諾言,前去教導羅明,彆的隨意。
眼看著事情已經落幕,白雲一轉,往後山去了。
長林山原身的地盤暫時回不去了,除非她是真想現在就和道佛兩脈硬剛上,而且穆清有自己的驕傲,總不能什麼都啃原身的老本,最好有自己的事業。
羅家村後山隻是這一大片山脈極小極小的一部分,再往後山峰連綿不絕,穆清以羅家村後山為起點,一連三月,打了不下百場架,平均一天一兩場,直到再無架可打才意猶未儘的停止。
越是深山老林,人跡罕至,越出高人,對妖來說也是如此,真正的妖族高手往往不沾紅塵,不入俗世,一味苦修。
聽到她這話,與她對弈的烏發老翁連連搖頭,“你這話不對。”
穆清回憶了一遍她剛才說的話,又仔細琢磨了一遍,沒發現哪裡不妥,乾脆問道:“哪裡不對?”
“不是我們想躲在深山苦修,而是不得不待在深山。”
參老看著麵前這位與傳言不同的大妖,目光像是在看親近的妖族小輩,“自數百年前仙神匿跡,人間再難見仙神顯聖,天地靈氣日漸稀薄,紅塵之氣滾滾,汙濁不堪,不在深山,難道還要去人間受那煎熬?”
穆清不置可否,一邊聽他說話,指尖夾著一枚棋子落下。
參老正說得痛快,見她趁人之危吃了自己的棋,胡子氣得豎起,也不賣關子了,“當然,紅塵有紅塵的好處,苦修精進有限,想成仙,紅塵曆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隻是人間有道佛兩脈把持,見妖必誅,我等不得不繞著走,非必須絕不踏入紅塵。”
他一雙與外表不符的銳利眼眸盯著穆清,想觀察她的反應。
穆清的反應很平淡,垂眸又落下一子,懶洋洋道:“參老,你再不專心,就又要輸了,輸了你的寶貝我可不嫌多。”
參老瞪眼,“你就沒什麼話要說?!”之前某人可是差點被殺了!
穆清挑了挑眉,眉眼間的攻擊性毫不客氣顯露出來,“我自己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
“你……”參老聽懂了她的潛台詞,“你一個人……”
“一個人又怎樣,”反正比和一群老狐狸一起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