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從郎梅與自家師姐相仿的氣質中回過神來,行一禮道:“小生並非此間主人,隻是租客。”
“租客?”郎梅秀眉微蹙:“是何人引你來此?不知此地鬨鬼嗎?”
鬨鬼?
羅明一怔,卻沒有多少懼意,論起來他都與鬼魂相處過幾載了,還有一位鬼秀才做啟蒙恩師,更是曾聽嚴秀才說起過,穆清在他身上下過手段,妖邪難近,鬼魂不侵。
隻是不怕是一回事,被人坑到鬼宅,羅明心生憤怒。
穆清卻在此時與係統肯定道:“這一定是原身在天之靈保佑。”
該說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欠下的債,是逃不掉的,必須要還。她還沒有想去找郎梅,她卻偏偏在穆清剛醒來不久就出現在了她麵前。
羅明正準備說什麼,忽然腕上一熱,一股煙氣飄出,在他身側勾勒出一個窈窕身影,黑金色華麗的裙擺垂落在地上,少女嫋嫋婷婷,朝郎梅嫣然一笑。
“是你——”
看清她容貌的刹那,郎梅如遭雷劈,緊接著心頭的警戒線就猛然拉響,想也不想,轉身就要逃走。
可她此刻卻是心有力而力不足,隻動了心念,身體卻是紋絲不動。
穆清笑著走過去兩步,描繪著花鳥蟲魚的團扇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麵相,半晌後滿意道:“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郎梅怒目而視,難掩怨憤。
作為害死原身的凶手之一,郎梅身上糾纏著業力,削減她的福報功德,還有氣運,甚至影響她的修為。
再加上薑羽的死,郎梅與薑羽同時遭遇了穆清,死的卻是薑羽,比之還沒登上少山主之位的郎梅,薑羽的份量可就重多了,即使明麵上郎梅沒有受到懲罰,可山主曾經的繼承人之言卻不了了之。
紫清山做為道家有力的支柱之一,繼承人的人選遠不止郎梅一人,見她落難,幫助的人寥寥無幾,落井下石的卻是多不勝數。
郎梅掙紮了幾年,才終於重新站回了幾年前的地位,看她現在會被紫清山派到京都坐鎮就知道了,京都乃一國之都,如今龍氣衰微,道佛兩脈更重視護佑京都安穩,郎梅能被派到京都,可見她的地位已經回來了。
但地位的回歸不能抹去郎梅曾經受過的苦難和折磨,這一切都是眼前的人帶來的,這讓郎梅如何不恨。
穆清彎了彎唇,心情很美麗,還是剛才那句話——看到郎梅過得不好,她就放心了,本來她針對郎梅該如何處理在心底列了個單子,計劃足有幾十個,但現在看到郎梅,卻改了主意。
能這麼快這麼巧遇到她,絕不是巧合,可見是原身的意思,儘管不甘心,穆清還是選擇尊重原身,給郎梅一個痛快。
院中光禿禿的樹枝左右搖擺,細密的殺機編織成網,籠罩著這處小院,壓在郎梅身上。
她美目露出恐懼,暗害穆晴時她沒有慌亂,長林郡再遇時她也沒有害怕,但此刻看著麵前笑吟吟的人時,她卻真切感受到生死關頭的恐慌。
穆清沒有給她發表後悔或者感想的機會了,精美的團扇輕輕劃過她的咽喉,染上一點嫣紅。
恐懼凝固在她的眼底,慢慢的,那雙曾被原身讚為冬日初雪的眼眸失去了光彩。
院中無端卷起一陣清風,穆清眨了眨眼,就在剛才,久違的輕鬆在她心頭升起,不止是精神上的輕鬆,還有身體——盤踞在她丹田處的毒隨之化去。
穆清不是很著急身體裡的毒,一是她知道要化解它八成要去一趟紫清山,二則是因為它並沒有帶給她什麼妨礙,從她初初到來,毒就被她的精神力包裹住了,什麼影響都沒有。
穆清輕歎一聲,對係統道:“原身真是一個溫柔又心軟的人。”
同時她也明白,自己還是小看了原身,小看了這天下人,原身逝去幾載,還能在身體裡留下後手,穆清自以為的完全掌控身體也是一個笑話。
這讓她不得不反省一下她的自大。
係統也承認穆晴的優秀,但此刻道:“主人,你看看羅明吧。”那小子快被嚇懵了。
羅明的確有些懵,或者說是震驚,他沒想到穆清竟然一直在他身上,而且……他指了指郎梅,小心翼翼道:“她……死了?”
穆清施展在她身上的法術還沒有去除,她此刻還僵立在原地,保持著死去的姿態。
穆清看了眼羅明,一揮衣袖,一身素色道袍的女冠就如風吹沙散,輕飄飄沒了蹤影。
羅明咽了咽口水,脊背生寒。
穆清笑了笑,不甚在意他的態度,“不必擔心,牽扯不到你。”
羅明有些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那女冠該是和穆清一樣的人,的確牽扯不到他,他不知道那女冠和穆清有什麼恩怨糾葛,想了想,還是選擇裝聾作啞,畢竟一個素不相識,一個幫助他良多,聽起來她們之間彆有恩怨。
既然出來了,穆清沒打算再回去沉睡,隨口道:“此處的鬼魂已經被我除去,你若是想住著,可安心住下。”
郎梅方才就是來此處捉拿害人的鬼魂的。
羅明想起自己輕信於人被坑到鬼宅的事情,又是羞愧又是難堪,“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