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林山雖是妖族的領地,但原身是個女子,在山頂建了亭台樓閣,又有小橋流水,瀑布花穀,頗有一股仙氣,如同仙境。
不過此番穆清踏上長林山,卻發覺飄渺靈透之氣被陰鬱妖風取而代之,雖景色宜人,樓台依舊,但再也尋不到之前的感覺了。
跟雀妖遲樂一同上山的那隻小妖名喚塗季,也不是什麼實力強大的妖族,隻是一隻兔妖,他環顧四下,想要說些什麼,但又謹慎慣了,終於隻有長長歎了口氣,悵然不已。
遲樂在一旁臉上掛著輕笑,但若是仔細打量,便會發現笑意隻是浮在表麵,一如越靠近山頂越強顏歡笑的其餘妖族。
寬敞的平台最上首放著一方高椅,通體漆黑,綴以寶石黃金,看著厚重大氣。
椅子下方有不少妖族落座,這些妖族越靠近前方越看著像人,越靠後,越是奇形怪狀。
遲樂和塗季雖實力不高,卻也是積年妖族,有一席之地。
兩人落座不久,越來越多的妖族到來,忽然,伴隨著一陣陰森森的風,一行人出現在上首的高椅後。
是的,人。
穆清眯了眯眼,覺得心頭有一股火在燃燒,他們其實不再能稱為人了,實際已經死去,但靈魂卻受人驅使,在一具又一具軀殼中輾轉,替主人做事。
為虎作倀。
湯雲生作為一隻虎妖,最擅長做的就是倀,以一隻倀勾來其餘的人,再將獵物吃掉殺死,做成倀,讓他們再去勾來新的獵物,滾雪球般,倀越來越多,他也從不缺少獵物。
那些倀一個個臉色青白,神情多有麻木,簇擁在高椅後,方才站定,便見高椅上悄無聲息出現一人。
他放聲大笑,聲音豪邁得意,一身黑色長袍,披頭散發,相貌霸氣卻兼有三分陰鷙。
總之,看著就不像個好人。
穆清敲了敲手心,感慨道:“看看,這才是世人認知中的妖物。”
原身那樣的,實屬罕見。
湯雲生身側一隻倀上前一步,高聲道:“獻禮——”
底下眾妖一陣爭搶混亂,都想先把自家的禮物進獻上去,好得了山主青眼。
靠前的幾位看著情形越來越亂,哪怕是有山主在此,也快要當場打起來了,一翠綠衣衫的男子整了整衣袖,施施然起身,與此同時,靈壓毫不留情往後方眾妖壓下,登時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他得意一笑,朝湯雲生拱手一禮道:“大王,小的有禮進獻。”
湯雲生眯眼瞧了他片刻,笑容不見陰霾,“講!”
塗季緩緩舒出一口氣,依舊覺得渾身難受,看柳文更加不順眼,低聲哼道:“蠢貨。”
還當自己多厲害呢,出那麼大的風頭,早晚湯雲生再忍不下去一斧頭把他給砍了。
遲樂抿唇露出一抹輕笑。
“柳文啊,”穆清坐著雲頭,撐著下巴想了想,之前聽名字沒想起來,現在看到相貌才有些印象,隻是這點印象也淺薄,不過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柳樹妖。
“看來是後來跟著湯雲生才學壞的,”穆清眼中冷光閃爍,“還是主動投靠。”不然哪能那麼快混成湯雲生手底下數一數二的妖怪。
係統不知為何抖了抖數據流,覺得主人最關心的是最後一句。
柳文從懷裡掏出人袋,揚手一倒,從裡麵掉出來一十二個童男童女,俱是五官清秀可愛,然而渾身瑟瑟發抖,一個個連疼都不敢呼。
柳文指著他們得意挑眉:“大王,小妖找尋數月,才尋到這六對靈童,有了這些靈童,大王神功必成。”
靈童指的是有修道資質的孩童,大道之門不是人人都能進的,看這些孩子的形貌神氣,隻怕資質還不低。
穆清臉色的輕鬆笑意終於徹底消失不見,一片冷然,她本不打算那麼早露麵的,還想再看看長林山的情況,孰忠孰奸,孰善孰惡,但現在發現那並沒有太多意義。
甚至她覺得自己多年不來長林山的決定也是錯的。
原身建立的大好局麵,不過幾年就被破壞掉了。
穆清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她孤零零一個長大,沒感受過太多善意,反而經曆過太多世間險惡,造就了她一顆冷漠狹小的心,裝下自己就足夠了,至於彆人,她不想多管,也沒能力多管。
“穆晴……”她站在雲端,忽然念起了原身的名字,低聲道:“我覺得我和她有些……”像了。最後的字眼她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許是借了原身身體的緣故,遍覽了她的一生,為她感慨為她惋惜,穆清終究是受到了原身的影響。
怎麼會有那樣的人呢?
光風霽月,淡泊寧靜,道心堅如磐石。
世間諸多美好的詞彙她都配得上。
穆清不渴望成為那樣的人,卻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她的影響,心底戾氣稍稍化解。
她望著下方群魔亂舞的場麵,在心底念道:就當是看在原身的麵上。
她一腳踏出,全身的威壓毫無顧忌的放出,兩三息就籠罩了整個長林山。
“是誰?!”
笑容僵在臉上,湯雲生直接捏碎了手裡的酒杯。
遲樂被壓倒在地,汗濕狼狽,但卻顧不得自身的情況,眼睛瞪大,脫口而出:“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