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掛著一盞明燈, 沈晴縮在燈下, 一手握著脖頸間的玉佩, 小臉淡定,口中卻不停喃喃道:“姑姑, 好姑姑, 晴晴最好的姑姑, 你可要保佑晴晴啊,晴晴真的不想現在就去地府……”
她一連念了三四遍,壯足膽氣,撐起身, 從床上跳了下來,摘下燈, 拉開房門往外走去。
屋外夜色濃稠,伸手不見五指, 一點星芒月輝也無, 忽而一陣風吹來,陰氣深深,沈晴身軀一僵,板著臉,左手卻已握上了玉佩:“姑姑……”
上雲江水府, 貝床悠悠開啟,裡間盤膝而坐的穆清實在耐不住某人一聲又一聲的呼喊,她睜開雙眸,抬手一招, 自牆壁上飛來一顆明珠,往裡注入一道氣息,留下數語,明珠飛出水府,往東南而去。
係統停止休眠,瞧見這一幕,精神一振:“是晴晴遇到了危險?”她傳訊給的嶽章。
穆清想起剛才在耳邊響起的一連串聲音,臉一黑,不善道:“是又怎樣?你想去救她?”
係統連忙搖頭,“怎麼會,”它訕訕道:“主人肯定會安排好一切的,哪兒用我來操心。”
穆清冷哼一聲,將剛才的事情一說,惱道:“我竟不知,她如此膽小。”
“畢竟年幼,”係統給沈晴辯駁了一句,又憶起她嘴上不留情,但為沈晴做的卻極是周全,在她身上留的後手著實不少,心中隻覺怪異。
穆清道:“她自己說了她早不是小孩子。”
“醉酒的人還從不說自己喝醉了呢,”係統順口便道。
剛說完,便覺不好,一瞧穆清臉色,連忙滾回去開啟了休眠模式。
穆清哼了聲,敲敲它的外殼,嚇唬得它身子一抖,這才展露笑顏,閉上眼睛,入了定中。
長林山。
聽溪穀中溪水潺潺,花開四季,有幾位心靈手巧的女弟子打理,景致頗佳。
修道之人不需如凡人般睡眠,嶽章難得起了興致,附庸風雅,招了數名心愛弟子,於月下賞景飲酒。
酒至酣處,嶽章手舞足蹈,看得弟子們低頭垂目,忍笑不止,女弟子們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嶽章毫不在意,把袖一摔,仰頭觀月,正待再賦詩一首,忽見一道靈光穿過護山大陣,遙遙往山中而來。
他揉揉眼睛,酒醒了一半。
有弟子也見得那般景象,好奇道:“師傅,那是什麼?”
嶽章斂袖正容道:“那當是山主所為,你們要記住山主氣息。”正經不過幾瞬,嶽章又摸著下巴好奇道:“娘娘這是找誰啊。”
他倒沒想過是自己,在長林山待了二十來年了,穆清就沒主動找過他,有事也是遲樂來溝通。
不過這次顯然不同,聽溪穀一眾師徒見那靈光越來越近,前進方向分明就是聽溪穀,轉瞬間便到了眼前。
寶珠乃是水域深處的珍品,又有穆清氣息在裡麵,越發顯得瑩潤通透。
幾個女弟子不由出言:“真美啊。”
嶽章抬手接過,笑嗬嗬道:“你們要是喜歡,待會送給你們。”
有女弟子心下一喜,又擔憂道:“穆娘娘那裡可會怪罪?”
嶽章已經翻閱完了穆清的留言,聽罷一笑,能留道士在老巢,還讓他教靈童道法的,哪裡會是拘泥這些小節的人,大手一揮,將明珠給了在場一名弟子:“不會,留著玩吧。”
明珠入懷,幾名女弟子歡喜得湊做一處,又笑盈盈對他一福,“多謝師傅。”
嶽章故意苦著臉道:“你們倒是悠閒,一個個待在山裡不願出去,我卻有的忙了,哎,大半夜的要跑老遠,苦呀。”
弟子們早知他秉性,紛紛笑開,唯有幾名弟子看他模樣心中不忍,溫言勸了幾句。
嶽章笑眯著眼聽完,兩手一拍,“很好,就你們了,隨我一同去吧。”
“啊?”
幾名弟子麵麵相覷。
嶽章卻不理他們,在女弟子懷中的明珠飛出一道靈光,嶽章拘在掌中,大袖一擺,在他與幾名弟子周身一繞,頃刻間飛沙走石,已是遠遁而去。
若是讓嶽章自己從長林山到沈晴所在的南家村,隻怕等他走到,沈晴不是被蒸了就是被煮了,還能見個全屍都是僥幸。
穆清在傳訊的珠子上留有一道法訣,嶽章一經啟動,一刻鐘內就到了南家村。
嶽章師徒落地,幾名弟子搖搖晃晃,好懸沒摔個狼狽,捂住口,肚裡翻江倒海。
嶽章不僅不幫忙,還看得興致盎然,弟子們緩過神,投來譴責目光。
嶽章輕咳了一聲,全當沒看到,一指前方,“你們師妹還在裡頭呢,再晚點,隻怕連收屍都趕不上了。”
“師妹?!”弟子們精神一振,“有新師妹了?”
又想起嶽章剛才說的話,跟隨而來的幾名弟子中年紀最長的那位名喚唐聞的忙道:“師妹有危險?!師傅,我們快進去吧!”
嶽章目光一轉,也不急,“你們師妹比你們還厲害呢,急什麼,都緊守靈台,莫等還沒見著師妹,先把自個給搭進去了。”
弟子們相互看了幾眼,齊聲道:“是。”
……
嶽章等人找來時,沈晴正在和雪夫人虛與委蛇。
任沈晴怎麼也想不到,她最大的危機不是打不過妖怪會被殺死,而是怎麼拒絕送上門的溫玉軟香。
沈晴給自己鼓足勁,出了房門在外打探,南家村簡直是整個密布陰氣與死氣,不似活人呆的地方。
沈晴大致轉了一圈,覺得哪裡都有問題,夜晚是妖魔鬼怪們的主場,這地方的妖怪她又還不是對手,沈晴沒敢細查,提著燈回了暫居的屋子。
她一推開門,便見到屋中坐在一位美人,雪膚花貌,雲紗仙裙,一室生輝。
她額角頓時流下汗來,正準備編個借口解釋自己為何漏夜出門,誰知那美人見到她兩眼放光,蓮步輕移,藕臂癡纏上來。
沈晴:“……!!!”
雪夫人剛挽上這小公子的胳膊,一低頭,望見她的發頂,心道這小公子莫不是年紀太小,竟如此矮?
又思及小公子俊俏的麵容,雪夫人隻得安慰自己,罷,罷,人無完人,湊合吧。
她挽著沈晴的手臂,看似輕巧,實則暗地裡用了些法子,使她難以掙脫,見沈晴幾使力都難以脫身後,嬌笑幾聲。
“公子竟如此狠心?”
沈晴:“……”她一邊用力一邊納悶,我哪狠心了?
雪夫人在她耳邊嗬氣如蘭,幽幽道:“妾不美嗎?小公子不為所動,還想離開,豈非狠心?”
雞皮疙瘩瞬間凸起,沈晴一抖,竟掙脫了出來,連退幾步,警惕望著她,正色道:“夫人,請自重。”雪夫人梳的是婦人髻。
雪夫人不解,怎麼凡人男子都愛說這句話,本夫人身材要多苗條有多苗條,到底哪兒重了?
她聽不懂,便隻當沒聽見,又往前逼近幾步,一邊走一邊扯開身上的紗裙。
“小公子……”
晃眼的白映入眼簾,沈晴:“!!!”
“非禮勿視啊姑姑救命!”
沈五姑娘捂住眼睛,臉上故作的淡定早就不見了蹤影,一片暈紅。
然而就是這一聲,屋裡屋外的一人一妖都聽出了不對。
雪夫人纖纖玉手搭在紗裙上,半褪不褪,疑惑道:“這聲音聽起來怎麼……”有點娘氣。
她還在疑惑,外麵的月娘卻已經確定了,“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