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一煥兩人回來複命時,察覺到特管局內氣氛有些奇怪,便拉住趙以正問了句。
趙以正朝某個方向指了下,小聲回答道:“貝教授又來了。”
鄭一煥了然,他鬆開手,想和趙以正一起悄悄離開。
貝彥杭不知道從誰那兒聽說了交流大會島嶼上出現的空空獸,一直非常好奇,想要研究,猜到局長肯定留有空空獸的屍體,便前來特管局討要。
局長到底有沒有空空獸的屍體鄭一煥等人不知道,隻知道反正貝彥杭第一回無功而返,自此後便三天兩頭往特管局來,死纏爛打局長無果,便漸漸盯上了特管局的其他成員。
他是沒有靈根無法修行的,但論起殺傷力來,絲毫不輸修士。
這時淨心從裡麵出來,神情慌亂,舉止倉皇,見到他們三人,眼睛閃閃發亮。
鄭一煥心道不好,剛要轉身離開,淨心喊一聲道:“局長讓我來叫你們!”
燕雁遲疑停下,“真的?”
小和尚連連點頭,“對,局長說了,你倆完成任務就去見她,她等著知道詳情。”
鄭一煥嘴角抽動,要是這話換了彆人說,他一定不會猜測真假,但換成淨心——他還真有膽子假傳局長的命令。
但鄭一煥心有懷疑,燕雁卻半點沒有起疑,當即便硬是扯著鄭一煥的袖子往裡走。
特管局內閉關的閉關,出任務的出任務,人數不算多,兩人一路走來,發現貝彥杭貝教授被人打暈在一間休息室,動手的特管局成員見兩人看來,朝他們羞澀一笑。
鄭一煥目瞪口呆之餘偷偷給那名同伴豎了大拇指,說實話,這事他早就想乾了——要不是怕第一研究院的老頭子們和他爺爺告狀。如今有人乾了他早就想乾的事情,鄭一煥恨不得擊掌相慶,得虧他還記得貝彥杭的靠山是誰,及時製止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等來到穆清麵前,鄭一煥麵無異色,深怕被局長看出了什麼,貝彥杭能在特管局橫行霸道那麼久,還不是有局長做靠山,不懂局長看重他什麼。
好在穆清並非全知全能,問了問任務流程,接過那張合約,發現一字未改,不由露出一抹淡笑。
其實穆清擬定的條例還算公平,不過因身份緣故,稍稍偏向陽間,對陰間進行了一些稍顯嚴苛的限製。
比如陰差不得在普通人麵前現形,在陽間停留時間隨實力高低而有一定規定,還有根據位格高低而建造的廟宇數量,可少不可多。
穆清始終以為,陰陽有界,生死距離不可跨越,哪怕合作,也不該越過這個界限。
一座座陰間神祗廟宇建立起來,生活在夏國的人們很快發現這一變化,不禁在網絡上暗戳戳討論起來。
【國家……這是什麼意思啊?拜陰神?難道說……】
【噓,不可說,舉頭三尺有神明。】
【……兄弟,你已經說了。】
【……】
國家雖然不宣傳,可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廟宇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廟宇落成當日,一大批信眾前往燒香。
孟溪也和朋友約好前去了,不過彆人是去拜神,孟溪是去看姐姐。
約她的朋友正是以往的高中同學陶巧文,陶巧文測出靈根後也進了國防大學,後來加入佩城本地的特管局,如今過的也不錯。
陶巧文跟好朋友吐槽道:“我媽她已經把佩城當地的陰神廟宇都拜了一遍,要不是我來燕京出差,還得被她拉去拜神。”
她沒想到的是燕京也有那麼多陰神廟宇,好朋友孟溪也要去拜神。
孟溪朋友不多,陶巧文自然義不容辭的跟著來了。
陶巧文修為不算高,又不像孟溪一樣身份特殊,自然不夠資格知道內情,孟溪想了想,斟酌著透漏了一些:“讓阿姨多拜拜新建的廟。”至於其他的就不必拜了。
香火有利有弊,並不完全是好事,神祗也不是照單全收,香火中眾生願力駁雜,神祗若是全部吸收,很容易迷失自我。
但神祗們也不是沒有自己的法子,國家為陰神們建立的廟宇內部便有陰神們布下的手段,可以過濾掉香火中的雜質,到最後,隻有純粹的香火會被陰神們吸收掉。
有更好的可以吸收,誰會去關注次品。
換言之陰神們隻會承認國家新建的這一批廟宇,其餘廟宇,陰神們不會顯靈,也不會關注,更不會收到香火。
陶家阿姨去上再多香也不會被保佑。
陶巧文心思電轉,朝孟溪感激致意,表示自己記下了。
燕京的這一座陰神廟建的頗為豪華,冥王、判官、陰帥、孟婆、黑白無常等都有神像在,最大的殿中擺著冥王神像。
孟溪兩人入內後取了香插上,恭敬拜了拜。
不管怎樣,冥王是陰間之主,有天道所賜位格,實力遠在他們之上,怎麼恭敬也不為過。
出了大殿,陶巧文感慨道:“原來冥王是位女子。”
她自然不會認為這是建廟的人胡亂來的,說是女子那冥王就真的是名女子。
“九龍帝袍,天子冠冕,”她連多看一眼都不敢,仿佛真有神威在,千言萬語化作三個字:“好威風。”
孟溪輕輕一笑,“你好好修行,以後也會很威風。”
本是鼓勵和說笑,誰知道陶巧文聽後卻神情惆悵,自嘲道:“我現在就挺威風了,叔叔伯伯巴結,堂哥堂姐羨慕,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來托我辦事。”
孟溪微一皺眉,“你的心態……”
陶巧文搖頭,“沒什麼,隻是有些感慨而已。”
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間到底不自覺出現了隔閡,日後隨著修行者容顏不改,壽數悠長,認識的人逐漸離開,送走親友,隔閡還會加大加寬,直到……天人相隔。
網絡上不知道什麼開始出現一個話題——你認為修行者應該遠離普通人嗎?
有認為應該的,有不讚同的。讚同的覺得修行者和普通人已經差不多算是兩個物種了,他們實力莫測,壽元漫長,容顏幾十上百年不改,不應該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
不讚同的人中有修行者的親人,他們認為修行者還是人,還沒成仙,他們有親朋故交,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離開。
特管局的人把這個話題拿到穆清麵前問過,穆清掃了一眼便撇開了,道:“這要看你們怎麼想的。”
關成等人表示沒有聽懂。
穆清神色淡漠,“等你們覺得該離開的時候就可以離開了。”而現在,顯然還不到他們想離開的時候。
“隻要你們不想離開,誰也無法逼迫你們。”
以他們的實力,誰又敢逼迫。
幾年前靈氣複蘇,特管局初立,穆清有幾大家族幫襯,首長力挺,還受到頗多掣肘,處境困難,而現在,又有哪個敢在她麵前說些不好聽的,穆清將與陰間的合約交給首長,首長直接下令各地建造陰神廟。
關成等人恍然,他們當特管局的成員太久,差點忘了自己還有一重身份——修行者。
修行者本就是不同的啊。
他們不受凡塵約束,隻是適應凡塵,當有一日厭倦於此,便到了離開的時候。
靈氣複蘇第二十年,特管局局長突破元嬰。
景洵真君終於返回永元界,又三年,帶回永元界華辰宗的示好,與夏國結為友盟,夏國可派遣弟子前往華辰宗學習,也可拜入華辰宗,同理,華辰宗可派弟子前來夏國交流。
大雨過後地麵猶如水洗,庭前落花紛紛。
燕京曆來繁華,人流如織,若見到這座宅院,恐會驚訝燕京也有這樣安靜的地方。
樹下藤椅上的女人眉目豔麗,眼尾挑出幾分冷漠疏離,手握一本古籍細觀,景洵真君幽幽歎了口氣。
“我從你麵前走過三回了,”他無奈道:“你就不能抬頭看我一眼?”
他半開玩笑道:“好歹我剛替你們奔走出力。”
穆清的目光終於從古籍上稍稍移開,不解道:“有事?”
景洵真君:“……”自然是沒有的,他找了個話題,“我向師父他們提過你的天資,師父很歡迎你去往華辰宗修行,永元界是修行盛地,以清,這裡太小了。”
他顯然很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你是夏國、乃至整個世界的最強者,沒有人是你的對手,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以清,你需要對手,需要敵人。”
而在這個世界,她尋不到。
景洵真君勸道:“你該到永元界看一看,哪怕不在永元界久待。”
穆清看著他,真君一襲白衣,豐神如玉,目光真摯,可穆清知曉,她注定無法回應同樣的真誠。
她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琉璃瓦上,道:“我無法去。”
“無法?”景洵真君微微變色,神情緊張,氣質一瞬間添了幾分危險:“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穆清搖搖頭,淡然含笑,“你不覺得我的修為增長得很快?”
從開始修煉到突破元嬰,才二十幾年,她問道:“永元界中可有能比擬我速度的?”
景洵真君不知想到什麼,臉色有些蒼白,“沒有。”
“青禦宗掌宗之子相霄天生道體,百日築基,八年結丹,二十年元嬰……”
他越說聲音越涼,看著她道:“所以呢,你又付出了什麼代價?”
“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穆清輕笑:“也談不上什麼代價,我出生於此,長於此,當守護它一世,不能離開也沒什麼不好。”
景洵真君擰著的眉鬆開,“隻是不能離開?”
他關切道:“可會影響飛升?”
凡修行者,少有不想飛升的,飛升成仙,與天同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