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從來不怕被人試探,事實上,自從她滅了白骨宮滿門的消息傳出後,天下來挑戰她的江湖俠客便不知凡幾。
有持劍的年輕劍客,也有年少輕狂的魔門俊傑。
他們挑戰穆清,不因立場分彆,隻因追求強大,江湖上,有太多的人願意為了追求強大而死去。
夜色中,不少影子飛簷走壁,向不遠處的客棧靠近,他們落在屋頂,他們破窗而入。
而在更遠的地方,陰影中有人躲藏著,悄無聲息地看著這一切。
轟!
一個個黑影被拋了出來,落在客棧後院。
“又失敗了。”
“走吧,這一位的實力恐怕真的到了宗師。”
陰影中的人轉身就走,將試探的結果傳回自己的勢力。
清晨雞鳴,安靜的客棧開始動起來,一襲黑衣的女子姿態閒適,麵容平和寧靜,渾然看不出是曾經一人一劍屠一門的宗師高手,沒有一絲戾氣。
客棧掌櫃一早便在櫃台後打算盤,抬眼笑嗬嗬招呼道:“穆姑娘,可要用早飯?後廚李娘子今兒煮了粥。”
“好啊,”黑衣女子同樣回了一個淺笑,在大堂找了張空桌坐下,隔壁桌子上的幾個大漢立刻繃緊了身體。
大漢中有人瞪眼,用眼神示意放鬆些,那些個高手對彆人的氣息很敏感,萬一被發現端倪怎麼辦?
另有人嘲諷回去,真當人家沒發現我們呀,都說了是高手,高手怎麼可能在意我們,隻怕是知道了也沒當回事。想想昨晚上後院的滿地屍體吧,人家輕易就解決了,又怎麼會在意我們。
其他人目光黯淡,弱者就是如此身不由己。
之前說話的人鼓舞回去,雖然她不在意我們,但也得小心,尤其是不能惹了秦清太多注意力。
幾人用目光勉強達成共識,小心翼翼放鬆自己的精神。
隔壁桌子上端來一碗熬得濃稠鹹香的白粥,穆清隻當沒有看到客棧四周傳來的視線,慢悠悠用完了早飯,起身出門。
呼——
在她踏出客棧的瞬間,客棧中傳來整齊的呼氣聲。
散落在大堂四處的客人們對視片刻,移開目光。
“結賬!”
客人們魚貫而出。
小二有些發懵,忙得腳不著地,等收拾完東西,湊到掌櫃身邊:“老叔……”
啪!
掌櫃一巴掌呼到小二後腦勺上,瞪眼道:“閉嘴!老實乾活,瞎想什麼!”
“哦,”小二委屈應下。
用眼神催促小二趕緊去乾活後,掌櫃低下頭,打著他的寶貝算盤,心裡隻搖頭,帶著一絲懷念惆悵想著。
“這就是江湖啊……”
有人一朝成名天下知,有人悄無聲息埋骨他處,無人在意。
江湖,永遠不會平靜。
……
穆清找到帶有夢回花的錢莊,火紅的花兒粗看簡陋,看得久了,方能發現其中的奧秘。
它掩藏著的,是一位宗師的心血。
一筆一劃,勾勒出信念。
“姑娘,”錢莊管事笑容恭敬:“三公子傳話,說他等會兒就到,姑娘等等可好?”
穆清將繡有夢回花的錢袋收好,輕笑道:“為何要等?”
不必等,她也知道孟舟要找自己做什麼,無非是在上官文哪裡碰了壁,或者知道了什麼,所以來尋自己。
一個天資不夠,意誌不堅,論智謀也不出色的人,她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去等。
“這……”管事笑容一滯:“秦姑娘……”
顯然他是認得穆清的。
穆清轉身離開,留話道:“你告訴孟舟,等他什麼時候真的想好了再找我。”
“秦姑娘……”
管事往前追了一步,不敢強行攔阻,他也心知自己攔不住。
那是一位戰力比肩宗師的高手,與他們的樓主同一境界。
“唉,”管事滿麵憂愁地歎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
“什麼如何是好?”
清脆飛揚的少年音傳入門內,孟舟一路使用輕功趕來,大紅的錦袍翻飛,額角都是汗水。
“人呢?”
目光在錢莊內快速看了一圈,孟舟皺眉不悅,盯著管事質問:“你沒把人留下?!”
管事連忙請罪,滿臉苦笑:“是屬下無能,秦姑娘剛走。”
甚至前後不過幾息,他心中震撼,如此短的間隔,三公子都沒有碰到人,可見那位秦姑娘是刻意避開的。
沒敢深思,管事連忙把穆清剛才的話告訴孟舟。
“等我真的想好?”
少年眉眼桀驁,“我早就想好了!”
管事老老實實站著,不發一言。
“算了,”孟舟冷哼一聲,少年人總是不服輸的,“我就不信離了她,我就不能修劍有成!天下又不是隻有她一個劍客!”
管事心道,可其他人都不敢也不願教您啊。
……
穆清離開了幽州,她不願在一地待的太久,她要走遍整個江湖。
她走過一個個小鎮,在一座座城池中留下自己的腳步,看青衫劍客仗劍走天下,瀟灑恣意,看正魔交鋒,你來我往。
江湖有多令人向往,就有多殘忍。
這個江湖,充滿紛爭,有朝氣,也有暮氣。
兩年後的傍晚,穆清收到一封信,暮色沉沉,有男童敲開門,聲音不脫稚氣,卻具有遠超同齡的沉穩。
“穆夫子,”男童道:“我娘讓我給你送吃的。”
穆清看向男童送來的吃食,一碗稀粥,還有一道菌類炒的小菜,不算豐盛,卻已經是這貧瘠的村落不錯的飯食。
“以後不用再給我送飯了。”她忽然出聲。
男童一僵,猛地抬頭,“穆夫子……”
穆清隻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多了,安撫摸了摸他的腦袋,“我有事情要辦,要離開了。”她在這處村落已經待了半月。
男童抿緊唇,沒再說什麼,離開了,第二天清晨,穆清打開房門,屋外等著一個村婦。
婦人骨齡不過二十四五,麵容卻老似四十老婦,肚子微微凸起,抓著旁邊的男童跪下。
“穆姑娘……”
“張夫人,”穆清隻是後退一步,並沒有著急去扶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