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柔像是沒看出來他的警惕,笑容溫婉,又帶著些嫵媚風情,“聽都元提過大人。”
成程沒聽過都元是誰。
玉柔掩唇笑道:“還要與大人道一聲歉,都元曾在界門外與大人動過手,他也是聽令行事,請大人勿怪。”
“原來是他呀,”成程恍然,近來遇到的事情太多,早把都元忘在了腦後。
看了眼玉柔,給她一個麵子道:“小事而已,要不是遇到他,我也不能立功。”
他第一個向冥界傳回了天界有異動的消息,被記了一大功,現在想來當初都元確實有點問題——不著急動手,幾句話直接透漏了不少消息。
成程那時候沒多想,畢竟天界中人一貫都是那個德性,現在看來八成是故意的。
想明白這些,成程再看玉柔,眼底就親近許多,估摸了一下兩人的修為高低,開口就道:“玉柔仙子直接喊我名字就行,日後也是同僚了。”
玉柔展顏一笑,卻不肯當真直呼其名,又看向花柔,“我有些話要與成大人說……”
花柔了然點頭,揮了揮手,拿起桌子上沒處理完的文件,“那我去外頭。”
她腳步輕快走出去,辦公室的門關上,成程一甩鎖鏈,勾魂鎖鏈頓時抽長,將整個辦公室包裹起來,一股獨屬於冥界的幽冷氣息充斥著整個屋子。
玉柔斂下笑意,淡淡道:“我有一個秘密,但不能告訴你。”
成程挑了下眉,倒也沒惱,“那你要見到誰才會說?”
“判官,”玉柔咬唇,“我要見到你們判官才能說。”
成程深深看了她一眼,“玉柔仙子對我們冥界很了解啊。”不過也隻是了解之前的冥界。
玉柔低眉不語。
“還是去見陛下吧,”成程手一招,勾魂鎖鏈縮小,歡快地飛入他的掌心,“現在冥界是陛下做主。”
玉柔一怔,神情逐漸變得微妙:“當真?”
想著反正她待會也要知道了,成程道:“墨霄已經退位了。”
玉柔並不知道墨霄是上任冥王的名字,但也猜得出來,她想了想,“新任冥王是判官?”
不過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這個猜測。
判官老老實實做了好些年的二把手,要篡位早篡位了。
“不是,”成程也不知道這任冥王具體有什麼來曆:“陛下是名女子,你見到就知道了。”
玉柔不再多問,兩人出去和花柔說一聲要去冥府,花柔神色動了動,舉手道:“我能跟著去嗎?”
成程知道花柔八成是穆清親自招攬的手下,想了想,“一起吧。”
三人來到最近的界門處,一入內,花柔兩人便升起法力屏障,頗覺不適。
成程翻了翻口袋,翻出兩件黑袍,肉疼不已:“披上吧。”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兩件嶄新嶄新的黑袍,那可是上回他好不容易從墨霄那裡拿到的獎勵。
花柔兩人接過黑袍,陰氣頓時被隔絕在外,玉柔見多識廣,摸了摸黑袍的布料,有些咋舌,冥界的人出去都會穿上這種黑袍,幾乎人手一件,真是豪奢。
冥王宮外,成程請她們稍等,自己先入內稟告。
宮殿巍峨,氣勢恢宏,與天界的精巧華麗是兩種畫風,花柔眼睛都不夠看,問道:“玉柔姐,你以前有沒有來過冥界?”
“沒有,”玉柔明顯緊張起來,說話又快又急,“冥界一向謹慎,界門藏得嚴實,幾乎沒有神仙來過冥界。”
很快,冥王宮大門打開,成程褪下黑袍,一身寶石藍錦袍,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款式,站在青黑色的大門外。
“跟我來,”他招了招手。
玉柔吐出一口濁氣,步履翩然,緩步邁上台階,隨成程入內。
無數道目光看過來,哪怕看不到人,玉柔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在她在天界也算是見多了大場麵,迅速鎮定下來,麵上很是端得住。
“玉柔見過陛下。”她朝最上方行禮。
與她相比,花柔要狼狽許多,玉柔能感覺到視線,甚至差不多能一一指出他們的位置,知道是鬼仙在暗處看著她們,但花柔隻想到了那些駭人的靈異傳說,險些左腳絆右腳,摔個底朝天。
“免禮。”
上首傳來一道悅耳女聲。
玉柔慢慢抬起頭,匆匆瞥過上首之人,又連忙垂下眼。
竟然真的是一名女子。
玄色九龍帝袍威嚴莊重,女子姿態隨意,坐姿並不算優雅,像是沒把身上的帝袍當一回事。
但她坐在冥王帝座上,判官隨侍,百鬼俯首,已然是無上威嚴。
玉柔聲音不自覺更恭敬了兩分,“小仙有關於天帝的事情要稟告。”
並不直接說出,反而說明了她要稟告事情的重要性。
穆清沒有發話,身側的判官自袖中取出一支筆,刷一下,一眾鬼仙們忙不迭收回了目光,連五感都給封閉了。
不就想看個熱鬨,至於掏判官筆麼。
判官動作不停,遙遙向玉柔一點,玉柔強忍著心頭的危機感沒有躲,一陣清涼過後,她聽到一個平靜從容的聲音:“沒有不對。”
玉柔恍然,判官是在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天界設下的手段。
她並不氣惱,明白此時自己差不多是得到信任了,開口道:“小仙發現,天帝已有數千年沒有露過麵了。”
穆清挑了下眉,陳述三界皆知的事實:“十幾年前,天帝與魔帝相約虛空一戰,戰和,故而兩界停戰。”
玉柔苦笑:“若小仙說當時出麵的是天帝化身呢?陛下可信?”
穆清不置可否:“證據。”
玉柔伏下身,“請陛下一觀小仙記憶。”
穆清正要有動作,被判官攔下,判官麵色平靜,“陛下,讓下官來吧。”
“好。”穆清點頭。
判官走下台階,又自袖中取出判官筆,筆尖染上紅色朱砂,在玉柔眉心輕輕一點,隻幾個呼吸後,判官後退一步,神色稍怔。
“陛下,”他傳音過去幾句,穆清不覺驚訝,反而有果然如此的恍然。
化身哪怕祭煉手法再精妙,也最多隻能擁有本體九成實力,若天帝出動的那一尊真的是化身,其竟然能與魔帝本體戰和,說明天帝的實力已經遠勝於魔帝了。
世有六界,天界魔界無高下之分,數萬年間屢次征戰,雙方帝君多有交手,對彼此實力了如指掌,不可能出現天帝實力莫名提升的現象。
而據穆清所知,以天帝的境界,還能大幅度提升實力,唯有煉化世界本源一途。
就像穆清做的一樣。
但世界本源又豈是那麼好煉化的,天道也不會甘心讓天帝煉化世界本源,天帝要與天道拉扯,自然被攔住了,無法騰出手收拾魔帝。
然而魔帝不除,魔界猶在,天帝煉化世界本源就越艱難。
這是一個惡性循化,比的就是看是天帝先煉化世界本源,還是天道先讓魔界或者冥界毀了天界。
“我知曉了,”她什麼都沒說,“玉柔仙子先在冥界住下吧,有什麼需要的可以告訴成程。”
最後一句話落入成程耳中,他打開五感,幽怨地朝穆清看來。
他是想去人間玩的,真沒打算接任務。
玉柔恭敬一福身,“謝陛下。”
穆清目光轉向花柔,吩咐道:“你去人間,偽造出你與玉柔被殺的場景。”
她沉吟了一下,“魔界十二護法之一羊棟在人間,凶手是他。”她一揮手,將與羊棟有關的信息送入花柔腦海。
花柔估算了一下事情的難易程度,自信地應下,“好的大人。”
……
兩道清光自天中落下,在蔚藍天際劃過一道華美的痕跡。
地上的眾人不過看一眼,見怪不怪,實在是最近出現的各種異象實在太多,無論是什麼東西,多了就不值錢了。
兩道清光往兩個方向轉了一圈,最後彙合到一處。
“是魔界的手筆。”
“魔界十二護法之一羊棟來了人間,界門就是他開的。”
“這麼說,是他動的手?”
“有可能。”
兩名豐神俊朗的仙人劍眉微蹙,若真是魔界護法羊棟動的手,他們也沒辦法,論起實力,他們比魔界護法要差遠了。
彆說是他的對手了,站在他麵前兩人都要膽戰心驚。
但這話不能說出口。
“怎麼辦?陛下有命令……”
另一位仙人抬起手,目光嚴厲,止住他的話,“既然已經死了,我們就快點去回稟陛下。”
“好,”那一位仙人隻想了一想,便讚同點頭,他們不是對手又有什麼關係,天界多的是能征善戰的戰神。
兩人對視一眼,便決定回歸天界,清光飛入蒼穹,卻在這時,一道幽光無聲襲來,掠過一道清光消失不見。
另一道清光散開,現出裡麵的俊朗仙人,隻是此時這位仙人冷汗如雨,臉色蒼白,他不敢久留,取了一件寶物激發,迅疾撞入界門。
不遠處,羊棟站在一朵黑雲之上,腳下牢牢踩在一個白衣仙人身上,嘖嘖兩聲,道:“跑得走快。”
反正本來他也沒打算追,提著這人就回了魔界。
他可是聽到了,這兩人奉的是天帝的命令,偏偏要找的人據說是被他殺了,天地良心,他羊棟是那種殺了人還留名的魔嗎?要真是他動的手,保管那兩個仙人連根骨頭都找不著,更彆提還能看出是他動的手了。
這裡頭肯定有秘密。
他跨入界門,一入內就被風沙迎頭吹來,頓時臉都黑透了,有想扭頭回去的衝動。
要不是涉及到了天帝,他沒本事對付,才不會回來。
羊棟抬手就給自己設了道屏障,擋住風沙,辨認了下方向,往魔帝宮而去。
噗——
魔帝宮中,十一位護法都在,通魏笑得不行,指著羊棟道:“你這穿的什麼呀?”
他一臉的嘲笑,羊棟也不惱,輕嗤一聲,“沒見識。”
他倒覺得挺好看的,比那寬袍長袖輕便多了,清涼還方便動手。
通魏有心和他吵,但帝座之上忽然出現一道少年身影,一指地上的仙人,“這是怎麼回事?”
羊棟神色恭敬,“屬下在人間遇到了他。”他將聽到的消息全盤托出。
魔帝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道:“天帝那老兒要殺兩個小仙侍?這裡頭大有文章。”
他又看了看羊棟,念在他給自己帶回了這麼有趣消息的份上,道:“殺了那兩個仙人的應該是冥界的人,哦,對了,也可能沒死。”
這很好推斷,勉強把人間算上,天下也就四界而已,魔界沒動手,天界來晚一步,人間難尋殺得了她們的人,隻能是冥界出的手,不排除她們自導自演的可能。
“把他弄醒。”魔帝吩咐。
白衣仙人在進入界門的時候就暈了。
羊棟領命,彈指便拋出一大團冰涼的水球,準確扔在白衣仙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