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黃昏7(2 / 2)

羅明深吸一口氣,“隻是幾個先生,恐怕不夠吧?”

穆清看著羅明的眼睛,羅明躲閃不與她對視,偏頭繼續道:“我要考科舉。”不止是認字。

憶及原身記憶中遇到的那些道貌岸然的道士和尚,滿口仁義道德,穆清用團扇點了點臉頰,彎唇笑道:“好啊。”

想必那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這個世界亡魂有輪回接引,久久不去輪回的亡魂多是因為有執念未消,或者放心不下家人,故而徘徊人世,方圓百裡近三十年死去的讀書人不多,有秀才五名,舉人兩位,僅七人。

這七人麵麵相覷,雖是畏懼穆清這一妖物,但也有讀書人的氣節在,不肯開口,怕給自己尊敬的大人們帶來什麼危害。

穆清“嗬”了一聲,團扇輕揮,在半空畫了個優美的弧度,道:“你們若有什麼好人選推薦,隻管說來,選上了我可應你們一個條件,要是都不開口……”

當她是多好性的人?

她的眼睛是蛟類的眼睛,即使化成了人形,冷淡時,也帶著凶獸的冰冷駭人。

院中冷風一吹,深夜時分,陰氣深重,然而幾人卻覺得此刻的感受與身處烈日之下沒什麼兩樣,魂體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魂飛魄散。

“我、我說……”舉人中的一位耐不住先開了口。

他舉薦的是當初考中舉人時的考官,名義上雙方有師徒之名,舉人姓張,張舉人說:“小生不擅長交際,認識的名士不多,白大人小生見見過最博學的人。”

其餘人麵上多多少少都露出些許鄙夷不屑。

穆清看了看張舉人,他身形消瘦,神情靦腆,看起來的確不如何擅長與人交流,點了點頭,又讓他講講那一位詳情。

說到那一位座師的時候,張舉人麵露崇敬。

他舉薦的是長林郡學政白駒元,尚清七年的狀元郎,才華自不必多說,白駒元出身寒門,難得的是多年來一直堅持不懈提拔寒門弟子,待人溫和,處事公平,不畏權貴,不貪不腐聲望很高。

“官場上多的是兩麵三刀的貪官汙吏,但白大人絕對不是,白大人是個好官,絕不是那種隻做表麵功夫的人,我沒有考中進士,回鄉後白大人還親自過問,檢查我的文章,我一個落第書生白大人都記得,他怎麼可能會是貪官!”

張舉人越說越感動,緊接著卻神情微變,改為憤怒悲傷,“他隻是被人陷害了!朝上諸皇子爭位,白大人弟子三千,名聲清貴,諸皇子都想拉攏他,他不肯投效,惹惱了那群皇子,才被人陷害!”

穆清聽出端倪,白駒元此時似乎正處於危險之中,張舉人舉薦他,存著讓她幫白駒元的目的,這心思,穆清並不反感。

她將白駒元此人先且記下,又問了一遍其餘人,其餘六人中穆清比較關注的是嚴秀才,嚴秀才正是之前被係統找來教導羅明的人。

察覺到她的目光,嚴秀才臉色微白,低下頭,他年少早夭,剛考中秀才而已,平日都是在家裡和學堂讀書,教他的是個舉人,哪裡認識穆清要找的名士大儒。

穆清輕哼了一聲,對此並不太清楚,但也沒強求,一揮袖,將眾人都送走了。

……

羅明一覺醒來,被半開的窗戶吹進來的風一吹,頭腦清明,思及昨晚的事情,急急下床奔至院中。

院子還是熟悉的那個院子,昨晚穆清坐著的石椅還在原處,他昨日收拾好的東西也都擺放在原處,一切和睡前沒什麼不同。

羅明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但很快,他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

他年紀小不假,但為人卻很執拗,這種執拗表現在某些地方就是自信,羅明自信自己昨晚不是做夢,而是確有其事,證據之一就是他的記憶十分清楚,昨晚的細節他現在都能詳細說出。

他罕見的沒有上山,而是一大早就去了淩大夫家。

淩大夫推開門,見到是他,沒多訝異,笑著讓他進來,擺上早飯,邀他共用,羅明和從前一樣拒絕了。

他總是不肯接受彆人太多的好意,淩大夫無奈,卻很尊重他的意思,隻是他一個人吃飯也太失禮,便邊吃邊與他閒聊。

羅明很快遲疑著問出了今天前來的目的,“淩大夫……你相信這世上有妖怪嗎?還有鬼。”

昨天他見到了很多鬼,至於穆清,雖然沒說,羅明卻更傾向她是妖。

淩大夫動作一頓,抬眼去看對麵的少年,眼中訝色很明顯,卻沒有說什麼妖與鬼,而是道:“你可還記得幾月前來的那位大師?”

羅明當時沒有跟著前去,倒是知道村中眾人很是談論了一陣那個和尚,談他與眾不同的風采,談他悲憫眾生的態度,談他精湛的佛法。

淩大夫道:“那位大師法號圓宏,出自佛心寺。”

佛心寺名頭很響,就連羅明都隱隱覺得耳熟。

“佛心寺在京都還有個更響亮的名字,”淩大夫神秘一笑,吐出了三個字:“——護國寺。”

羅明從他不同尋常的態度中察覺到什麼,臉色幾變。

護國寺,護國,若沒有危險,護什麼國。

淩大夫對上他驚訝求證的目光,輕輕頷首,叮囑道:“阿明,子不語怪力亂神,鄉野之地,更是頗多忌諱,輕易不要宣諸於口,以免惹來什麼。”

羅明點頭應下,隻是心中苦笑,隻怕由不得他。

……

被他記掛著的穆清卻不在羅家村,而是在長林郡大牢。

半月前,長林郡發生了一件大事,以長林郡學政為首的數人被人告了禦狀——收受賄賂、透漏考題、更改學子卷麵等數個罪名,京中傳來旨意,將諸人暫時收押,欽差正在趕來的路上。

欽差人還沒到,京中皇帝的態度卻已經到了,官場上都是人精,上有意,下必效,白駒元被關押在大牢裡,待遇一日不如一日,罪名在郡中流傳,連獄卒看他的目光都發生了變化。

“早飯!”

一隻缺了個缺口的碗被扔早地上,半碗稀粥晃了晃,灑出少許,同時,兩個饅頭被扔進白駒元懷裡。

獄卒看也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旁邊牢房中的年輕人看得目眥欲裂,雙拳緊握,“太過分了!大人還沒有定罪,還是朝廷命官,他們怎麼敢?!”

“誌清,”白駒元笑著喊了聲年輕人,“彆再和他們起爭執,不值得。”

他將其中一個饅頭遞給肖誌清,年輕人火氣大,難以忍耐,和獄卒發生了幾次爭吵,獄卒乾脆連飯都不給他送了,打定主意要讓他吃個教訓。

肖誌清搖頭退後,不肯接受,滿臉羞愧,“不、不行,我年輕,抗餓,一兩日不吃無妨。”但大人不一樣。

白駒元搖頭,將饅頭準確扔進了肖誌清懷裡,嗬嗬笑道:“誌清彆看我老了,我身體倍棒,說不定比你還好。”

肖誌清一呆,看了看懷裡的饅頭,又看了看白駒元精神的烏發,不得不承認這還真有可能。

暗處,係統道:“看起來白駒元一點都不擔心啊。”

穆清同意,“要麼是強做鎮定,要麼是不在乎,要麼就是有底氣。”

她一連說出三個猜測,係統愣了愣,“那到底是為什麼?”

穆清聳了聳肩,“我怎麼知道?”她又不是聖人,無所不知。

頓了頓,她又道:“係統你是不是變笨了?我怎麼感覺你越來越沒用?”

係統一驚,以為她又起了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心思,連忙諂媚道:“這不是主人太英明小的自愧不如,不敢多說嘛。”

這是奉承話,卻也有一定的真心,穆清過於強勢,又有神格助力,從相識開始,兩者中就是她占據主動權,給係統造成了一種穆清無所不能的錯覺,對她敬畏而不自知。

而敬畏導致出現的就是依賴,係統凡事隻聽她安排,不再主動做什麼。

穆清哼了聲,點到即止,她不是那種畏懼下屬能力強橫的上司,相比較而言,她更不喜無能的應聲蟲。

白駒元和肖誌清兩人囫圇用了早飯後又說了會兒話,有看不慣他們的獄卒過來惡聲惡氣的提醒,白駒元不再說話,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獄卒縮減他們的食物,為了自己著想,他們要儘量少做動作。

穆清趁著這個機會施了法術,拉了白駒元入夢。

身著囚衣的老人在白霧中走動,眼中微露茫然,看著不甚清明,白霧漸漸淡去,有諸多場景在白駒元眼前閃過,有老妻的淚眼,有幺女的哭聲……

白駒元神智回還,突然看向正前方,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身影,麵容明豔嬌美的少女手持團扇,一襲黑金長裙,神態自若,氣度凜然,看著就不類凡女。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明天加更,萬字更新,謝謝小天使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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