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 143 章(1 / 2)

砰的一聲。

巨響打破黑夜的靜謐,蘇芮下意識抖了一下,目光凝聚到破門而入,在地麵清晰畫出一道矩形的月光上。

桌上的油燈被風吹滅了,但月色皎潔,足以讓人看見一條胸頸厚實,背部短直,三角眼,小耳朵,渾身布滿各種傷痕的白色牛頭??風一樣衝進屋子。

它嫻熟地鑽到壁爐對麵的桌子底下,用前肢伏地,後肢抬高的攻守兼顧姿勢,看著那扇還在搖晃的木門。

“進去,你這個磨磨蹭蹭的懶小鬼,你沒看見那畜生已經跑得飛快?”

男人壓著粗嗓門說話的聲音傳進來,緊接著一個瘦小的影子被推進屋內,踩踏著木地板上整齊的霜色方塊。他雙手捏著衣角,惴惴不安地看著門口,腳步謹慎往後挪動,隻幾步的功夫,一個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月色全部遮住,猶如恐怖的死神,讓黑暗一瞬間籠罩在整個房間。

又是砰的一聲。

破舊的木門被甩在了門框上,抖落一地木屑。

男人摘下帽子,隨手一甩,精準地掛在門後的鐵釘上。他十分熟悉這裡的布置,哪怕壁爐裡的火光已經快要熄滅,隻能將它麵前的幾塊燒得發黑的紅磚照亮而已。

男人環顧晦暗的室內,漲紅的脖子裡發出幾聲低吼。

“你發瘋發夠了沒有?難道沒看見爐火快要熄了?我想從床上下來,往裡麵添加兩塊木柴要不了你的性命。你若是再繼續裝下去,彆怪我對你不客氣,南希!”

男人惡狠狠地喊出蘇芮現在的名字,順手揪住離他幾步之遙那個孩子的後領,把他直接扔到壁爐旁邊的一塊臟的發亮的坐墊上。

“老實呆在這兒,要是你敢發出任何聲音的話……”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黑漆漆的東西,哐當一聲拍在了木桌上,震起一片老鼠沒能完全享用的麵包屑。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獰笑著問。

那孩子的臉在火紅的爐光裡,依舊像外麵的月色一樣白的嚇人。他不安地點點頭,輕聲表明那是一件危險的,能隨時要了他性命的東西。於是男人笑了起來,拿起那黑漆漆的物件,抵在孩子的腦門上,把他的腦袋戳得往另一邊幾乎偏成了直角。

“等下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到時候你要是敢開口說一句話,可彆怪這東西不長眼,在你那漂亮的小腦袋上開個大窟窿。要知道倫敦的那些臭水溝就算多一具屍體也不能更臭了,況且,即便你死了,這世上也不會有人願意打聽你的下落。所以,你隻有乖乖的聽我的話,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孩子嚇得快要哭出來,強忍著尖叫拚命點頭,劇顫的瞳孔想要往床的方向看,但立馬就忍住了,老老實實地被男人丟在牆角,雙手抱住膝蓋,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桌下的狗拿他當獵物一樣地盯著,即便沒有主人的命令,他依然流著口水,恨不得下一秒就衝上去咬斷他纖細的脖頸。

“牛眼燈,看著他。”男人朝狗發出號令,回頭對著毫無動靜的蘇芮狠狠瞪了一眼,一邊低聲咒罵,一邊彎腰將幾塊乾木柴丟進壁爐當中。

忽然他叫了一聲,發泄似的把一根可惡的不小心刺戳到他手掌的木柴扔進壁爐,罵罵咧咧地朝著蘇芮走過來,把她當成小雞仔一樣,從床上拽了下來。

“你要是還沒有死的話,就去給我們弄點吃的。”

蘇芮的身體軟軟地摔在地麵,高燒仍未退散,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不過她沒有發出一聲抱怨,就強撐著站起來,去牆邊拿了菜籃子,又取了她唯一的披肩裹在身上。

從那個孩子身邊經過,她沒有看他一眼,就從屋裡走出去。

天色很暗,朦朧的月色籠罩著倫敦散不去的霧靄,淒涼的街道和潮濕的房屋,佇立在昏黃的路燈裡,大多數門窗都已經關閉,隻有少數暖融融的燈火透出明亮的窗格,裡頭冒著熱氣,透出些許吵鬨和歡聲笑語。

夜風冷酷,不顧及穿行在薄霧中的人是否有可以防寒的大衣。

蘇芮裹緊了披肩,在體力能夠堅持的範圍內緩步往她熟悉的酒館和肉鋪前行。倫敦的寒夜帶走了她身上炙熱的溫度,倒也讓她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那個男人,比爾·賽克斯。

在揍了她一頓之後,去跟費根借來了一個孩子,一個瘦小到可以鑽進狹小窗口,替他從屋內打開大門,幫助他入室盜竊的孩子。

他和同夥早有預謀,明天一早就會帶著孩子出發,去往他們早就踩點成功的那個倒黴人家。

而這個孩子不是彆人,正是導致南希被打的“罪魁禍首”。

據南希的記憶可知,他叫奧利弗·退斯特,跟她一樣是個可憐的孤兒。剛來倫敦就誤入賊窩,前不久還因為偷竊上了即刻裁決所,隻是最後被證實為無辜,當庭釋放,被一個好心的老紳士暫時收養。

原本他可以在老紳士那兒度過從未有過的幸福時光,但費根卻以擔心他泄露賊窩秘密為借口,指派南希和比爾·賽克斯將可憐的奧利弗從上等人的福窩裡給拉回臟亂不堪的扒手基地。

蘇芮捂著發痛的腦袋悶哼了一聲。

她完全可以趁著買東西的這段時間,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遠走他鄉,改名換姓,用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但是偏偏,是南希把天性純良的奧利弗重新拉進了地獄。

她不能讓這個孩子誤入歧途,變成和費根、比爾,甚至是她一樣的小偷和盜賊。

她得帶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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