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奪官(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2426 字 4個月前

秦老爺子雖然有顆直言敢諫的心, 但不知其中哪一步出了偏差, 翌日的大朝會上, 卻並沒有真秉著芴板出來慷慨陳詞,避免了裴無洙就此成為街頭巷尾、全民熱議醜聞主角的悲催遭遇。

不過秦老爺子雖然沒有當廷說,下朝後卻是主動求見、親自麵了半個時辰的聖……

——其實由於秦岱性情古板又執拗, 跟個茅坑裡的臭石頭般, 有個什麼事怎麼說都與他說不通……隻是因為他是景宗朝間時就被委以重任的老臣了, 真宗皇帝無意太與祖宗先輩們犯擰,也就隻能捏著鼻子待這些老東西們一忍再忍。

但要說真宗皇帝心裡麵待秦岱有多麼的親近愛重, 那絕對是半點也無的。

這也就意味著, 真宗皇帝其實一開始並沒有太把秦岱親自來說的這件事放在心上,隻覺得是這群老家夥們又閒著沒事乾鹹吃蘿卜淡操心,朝堂上正兒八經的臣子還不夠他們禦史台盯,眼睛都打量到幾個小輩們身上了。

而且真要說的話,這件事給真宗皇帝帶來的驚奇錯愕要遠比什麼氣憤惱火多。

人不風流枉少年, 真宗皇帝自己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 知道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火氣有多麼旺、多麼經不得挑逗,小五畢竟是個兒子又不是個女孩兒,就算在風月場合再放浪形骸了些,男人嘛,反正又不會吃虧, 浪蕩也就浪蕩點了……

他家小五生得那樣好, 就是不想多禍害幾個姑娘家也難啊!真宗皇帝頗為自得地想。

在這樣的固有觀念下, 真宗皇帝聽完後隨便敷衍幾句話就打發走了秦岱, 心中隻頂多為了左家那孩子的性彆稍微彆扭了那麼一下下,但很快就轉化為了對自家小五葷素不忌、男女皆招的通殺體質的歎服,驚奇中還略帶了那麼點莫名的自歎弗如,甚至還頗有種真不愧是朕的種的奇妙自豪感。

這也就直接造成了,等到真宗皇帝在禦書房處理完朝政,午膳時分從明德殿出來、禦駕往長樂宮去,在席間以玩笑的語氣將秦岱覲見的事隨口說了,言語間偶爾提及昨晚春鶯裡之事、正想借此調侃裴無洙兩句時……在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裴無洙猝不及防地突然翻臉了。

裴無洙當時一下子從席上站了起來,脹紅了臉,深覺屈辱般恨恨地瞪著真宗皇帝,好半天氣得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然後一甩衣袖,憋屈道:“我不吃了!”

然後轉身就要走人。

當然馬上就順理成章地被真宗皇帝給叫住了。

“這,”真宗皇帝像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錯愕交加地停了筷道,“怎麼就氣成了這模樣?”

“朕還想著隻是你們幾個年輕人閒來胡鬨,渾得無所顧忌了些……朕都還沒有說教你什麼吧,怎麼小五這臉拉得比朕還要長?”

“我本來好不容易才讓自己不再想起這件事的!”裴無洙氣憤得口不擇言道,“為什麼父皇偏要再來招我一回?”

“那麼惡心的事,父皇難道不覺得聽了很倒胃口麼?為什麼偏要在這種時候再提醒我一遍!……我不吃了!我要先回去了!”

“這……”真宗皇帝也是這時候才算是有些回過味來了,趕忙伸手拉住人道,“父皇的錯父皇的錯,父皇不知道你這麼厭惡昨晚的事,父皇不該在這時候提這些的,不生氣了啊洙兒。”

——真宗皇帝想:原來不是兩個孩子年少輕狂無所顧忌所以才敢一通瞎胡鬨,而是一個有心、一個無意。而且看小五現在如此厭惡的模樣,想來之前倆人能混到一起去不過是因為他本人對那等事太遲鈍,還真毫無所覺、被人占了便宜那個……

真宗皇帝望著裴無洙那雙酷似宓貴妃的杏子眼,還有遺自於他本人身上如今卻還尚顯稚嫩的唇鼻輪廓,雖然心裡知道這是個帶把的兒子,但看那張氣得麵色潮紅、羞憤欲絕的臉……

真宗皇帝莫名還真有了一種自家寶貝在外麵遭了賊子惦念欺辱的不爽不悅感。

“真是沒想到,左思源那個兒子,朕原先也見過,看著本來還覺得挺機靈的,”真宗皇帝自知說錯話惹了人不快,連忙安撫裴無洙道,“不過小五這麼厭惡他,朕下道手諭,叫他立馬收拾行囊滾回江南府去,有生之年都彆再入洛陽了,絕對再也礙不著你的眼,怎麼樣?”

隻貶一個左可還可真是並不如何,裴無洙的最終目標從來就不是他,換成他爹左思源還差不多。

但此情此景、此等形勢下,裴無洙再繼續發作下去的理由卻也並不如何充分,她皇帝渣爹都把話好聲好氣說到這份上了,再拿喬就有矯情不識抬舉的嫌疑了,裴無洙哼哼唧唧半天,終還是黑著一張臉複又坐下了。

真宗皇帝鬆了一口氣,正想扭頭回去與宓貴妃開幾句裴無洙的玩笑,結果一扭頭,卻隻對上美人怔怔垂淚的臉。

“這又是怎麼了?”這一下可把真宗皇帝心疼壞了,當即起身坐了過去,摟住宓貴妃,也不顧裴無洙還在場,就要輕憐蜜意地哄起人來了,“怎麼突然哭了,宓兒,有委屈彆憋著啊,有話跟朕說啊……”

宓貴妃伸手推了推真宗皇帝,沒推動,用了點狠勁才推開,扭頭擦淚去掩飾臉上的失態時,還險些失手打碎了邊上的茶盞,要不是真宗皇帝坐得近順手接了一下,那一杯滾茶碎在地上,怕是非得燙著宓貴妃不可。

“這麼大人了,都當娘了,怎麼還這麼不小心……”真宗皇帝是又憐惜又無奈。

“臣妾方才沒聽懂,”宓貴妃卻早沒心思關注真宗皇帝的這些家常閒話了,心煩意亂地打斷了真宗皇帝,話是問得他,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緊盯著另一邊的裴無洙,直把裴無洙盯得心虛地躲開了視線,“你們父子倆跟打啞謎似的,有一句沒半句的,什麼昨晚,什麼春鶯裡?”

“這又跟左思源的兒子有什麼關係?……洙兒到底是怎麼了?”

話至最末,語調已經隱隱變得有些尖銳而淒厲了。

真宗皇帝瞅了裴無洙一眼,不敢正麵觸自家愛妃的黴頭,踢皮球道:“你惹得事兒,叫你母妃好生擔憂,你現在自己來說。”

“我有什麼好說的,”裴無洙要是有膽量自己跟宓貴妃坦白昨晚的“災難”,就不會把事情拖到她皇帝渣爹在場的時候再說了……她也冷哼一聲,裝作極為厭惡而反感道,“我明明都不想那事兒了,是父皇你自己又拱出來,你來跟母妃說,我也不想聽,我先回我的華央殿了!”

說完拍拍屁股就像溜之大吉……

不溜不行啊,宓貴妃明瞅著比裴無洙預想中的還要生氣,如今還有她皇帝渣爹這個現成的活耙子在前麵還能擋一陣,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真宗皇帝一個內疚恍惚,裴無洙已經“氣憤”地甩袖離席了,兒子頂撞他,再一回頭,愛妃也還在淚眼汪汪地等著他解惑呢。

真宗皇帝無法,又顧忌著他家小五麵皮薄,這些事不好當著下人的麵說得太明白,還又等屏退了四下,將宓貴妃親自抱到腿上、摟在懷裡,才咬著她的耳朵如此這般地將今日上午秦岱來覲之事複述了一遍。

宓貴妃聽著聽著,手心裡的肉都要把指甲生生地摳挖出一塊來了。

真宗皇帝不經意間瞅著了,一時不妨被唬了一大跳,趕忙掰開她的手指,又是揉又是摸,摸著摸著又來了點不合時宜的心猿意馬,口中一時沒注意,就隨口敷衍了句:“兩個大男人,就是湊到了一起去,也不見得就是小五吃虧……更何況又能吃虧到哪裡去。”

“小五性子嬌麵皮薄,生氣就生氣了,你怎麼也跟著氣成這樣……朕看你這不像是在養兒子,倒像是恨不得將他當成個姑娘家來管教了。”

宓貴妃緩緩地撩起眼皮,木木地望了真宗皇帝一眼,那一瞬間,她心頭的恨意幾乎都快要抑製不住了。

但終究也隻是“幾乎”。

“洙兒從小到大,臣妾沒有舍得動過他一根手指頭,”宓貴妃強行按捺住胸腔裡的滔天鬱憤,輕柔著語調緩緩道,“哪怕是在普安寺時,臣妾都不舍得叫他多吃半點苦頭……他又顯見是受不得這個,方才氣成那模樣,在陛下看來,都是性子太嬌氣、太無理取鬨麼?”

“陛下若是這麼想,”宓貴妃扭過身子,背對著真宗皇帝,悶悶道,“那您現在還是先去彆的姐姐那裡尋個清靜吧……臣妾心裡也是氣得很,既陛下覺得我們母子都是在無理取鬨、無事生非,那還是少來我們長樂宮的好。”

“小的小的跟朕頂著來,大的也是嫌棄朕的很,”真宗皇帝伸手捏了宓貴妃側頰一把,捏著人的下巴將人扭過來,十分做作地唉聲歎氣道,“朕算是看明白了,朕今日就不該過來,朕才是這宮裡最礙眼的那個。”

“臣妾現在心裡堵得很,不想與陛下說這些,”宓貴妃扭過臉,克製著語調緩緩道,“陛下要是非這麼想,那您還是彆擱這兒找不痛快了。”

“不就是左思源的一個兒子麼,至於你們一個個的氣成這樣,”真宗皇帝也是有些納悶了,“朕剛才不都答應小五了嘛,回去就下道手諭,讓左思源那個不成器的逆子這輩子都沒有資格再進洛陽城了……好了好了,不氣了啊,乖。”

宓貴妃忍了又忍,但還是沒忍住,冷冷地問道:“如果姝兒還在,這事換到她身上……陛下還隻是這麼輕飄飄地罰一個‘不許入洛’就算了麼?好像左思源那汙糟兒子還有多出息,靠自己真能考得中什麼一樣!”

——這處罰分明不痛不癢,怎麼能讓宓貴妃就此釋懷。

“昭樂,”真宗皇帝怔住了,小女兒的死,一直是他們兩個之間不能觸碰的禁忌,宓貴妃突然來這麼一問,真宗皇帝也一下被唬住了,拍了拍宓貴妃的後背,溫聲安撫道,“當年的事,都是朕的錯,都是朕不好,叫你們受了那麼多的委屈。”

“昭樂的事,以後就不要再想了,孩子都不在了,你如果實在是想,來年清明朕陪你去多燒些紙錢。”

“但人不在了,我們還是得向前看,不然孩子在天上看著你這樣傷心,心裡怕是也會不安定啊。”真宗皇帝揉了揉宓貴妃的鬢發,又撫了撫她的小腹,有意放鬆氣氛道,“要不,你還是再給朕生一個女兒吧……昭樂可比她哥哥乖巧貼心多了,還是女孩兒好,你再給朕生個小公主吧。”

宓貴妃側過臉,隻冷冷地僵硬著又重複問了一回:“如果昨晚的事換在姝兒身上,陛下還是隻這麼輕飄飄地罰一下麼?”

“當然不會,”真宗皇帝想也不想就直接道,“如果是昭樂,有人敢輕辱她,還動手動腳的,朕非得活剝了他的皮、將他淩遲處死、碎屍萬段不可!”

“可是小五不一樣啊,”真宗皇帝對宓貴妃在此事上的犯擰也甚為不解,不讚同中甚至還帶著點些微的惱火與不滿道,“小五畢竟是個男孩兒,以後他大婚開府,總是要自己獨當一麵的。”

“原先你還老說朕一直嬌慣他,可朕最多也就是把他當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但你看看你現在,有個什麼事,非得要朕把他換成他妹妹來想,這又哪兒能一樣呢?”

“為什麼不能一樣呢?”宓貴妃抬起眼,幽幽地望著真宗皇帝道,“臣妾本是有一雙兒女的,可現在就隻剩這麼一個了……他妹妹沒有享到的福氣,為何就不能叫他一道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