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鬆動(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0602 字 4個月前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真宗皇帝或許是念著當天是裴無洙生辰,晚上並沒有提了這件事出來掃興。

但也並沒有好多少,第二天上午, 裴無洙賴到日上三竿才從床上爬起來, 前腳洗漱完、去向宓貴妃請安罷, 後腳就有一個管洪的乾兒子跑來長樂宮宣裴無洙過去明德殿一趟了。

裴無洙硬著頭皮進了明德殿,心中隱隱有種學生時代和同學發生矛盾後被老師叫去談話的憋屈感。

真宗皇帝見了裴無洙過來, 也是與她一般無二的頭疼無法。

“小五啊小五,你說說你啊,”真宗皇帝擺手揮退了其餘的宮人, 有心想與裴無洙點撥幾句父子間的家常話,“這真不是朕非得要罵你,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吧, 太子今天來上朝, 謔, 臉上好大一個巴掌印!”

——屆時還真是驚到了不少的人, 一撥又一撥的朝臣走過去、瞧兩眼、停幾下,再互相交換幾個眼色、繼續表明恍若無事實則暗流湧動地交談的……

更讓真宗皇帝鬱悶的是,幾乎所有朝臣的第一反應, 都以為東宮太子臉上那一巴掌是皇帝賞的了。

——畢竟,除了以一國帝王之威, 他們也再難想象得到, 還有誰膽敢掌摑東宮太子了。

於是乎,幾乎大家都默認是真宗皇帝與東宮太子這對天下間最尊貴的父子兩人中發生了矛盾衝突, 還嚴重到讓真宗皇帝不留情麵地直接賞東宮太子一巴掌的地步, 哦霍, 這下精彩了, 不少人的心都略微浮動了起來,各自有種趕緊下朝打聽打聽皇帝與太子到底吵什麼了的急迫感。

而讓真宗皇帝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意識到的第二個特彆鬱悶的點是,因為東宮太子一貫的風評與口碑,再加上先前東宮在真宗皇帝默許下整治江南府的巨大動作……很有些隻看到了東宮雷厲風行肅清吏治、卻並沒瞧出來背後還有真宗皇帝點頭默許的老臣,今日早朝上,更是瞧著真宗皇帝的眼神都不太對了。

——大有一種皇帝老來昏聵,專權不放、疑心太子的隱約不滿之意。

直把真宗皇帝瞧得隱隱有些內傷,慪得隻恨不能當眾對著朝臣大吼澄清:你們一個個的腦子裡到底是在想什麼,朕是那樣的人麼?太子臉上那巴掌,它真不是朕打的啊!

“這黑鍋這回朕替你背了,但朕今天可也鄭重其事地告訴你,隻此一次,下不為例,”真宗皇帝心裡鬱悶極了,要不是為了裴無洙的名聲考量,他還真不是那能忍氣吞聲、莫名其妙被黑了一把還不吭聲的性子,“先彆與朕論你與太子孰是孰非、誰對誰錯,朕就問你一句。”

“你動手之前,難道就不先想想,要是這事傳出去了,禦史台那邊能可著參你‘目無君上’參多久?”

經曆福寧郡主、宓貴妃、真宗皇帝三連問,裴無洙當時就算再怎麼不後悔,現在也開始隱隱有些後悔了

裴無洙垂頭喪氣地承認錯誤道:“當時確實……是我太衝動了,不管怎樣,我不該動手的。”

“誰不讓你動手了,你忍不住脾氣,該動手的時候就動手,”真宗皇帝苦口婆心地點撥裴無洙道,“問題的關鍵是,你不能對著太子動手!他不隻是你哥,他還是太子,你懂了麼?

“你原先不顧及這些,朕看你們兄弟倆感情好,也不想作那惡人,但這回你做得可實在太過火了,”真宗皇帝不讚同地搖了搖頭,沉聲道,“你以後給朕好好記住了,那不隻是你哥,那更是太子。”

“自太子五歲正式開蒙後,朕和皇後都再沒有上手動過他的一根手指頭,你呀你,你也真是被你娘寵的慣的無法無天了……”

真宗皇帝自然可以憑心懲戒東宮太子,罰他跪、罰他站、罰他身邊的人……但真宗皇帝同時也一向很注重在人前維護東宮太子身為一國皇儲的威嚴,從不會在人前下東宮太子的麵子、抑或者特意給他難堪。

再怎麼有矛盾、太子再做了什麼讓他尤為不滿意的事情……那也是父子倆關起門來細細分說的。

關上門後,論君臣之禮、論父子之義,真宗皇帝都可以跟東宮太子慢慢論起來講道理,但絕對不會當眾給人難堪,更何況是這種直接打在臉上的一巴掌。

——那罰的不隻隻是東宮太子本身,更是給外界一個皇帝與太子存有齟齬、東宮儲位不穩的不詳訊號……真宗皇帝自己也是從東宮之位順利登基上來的,自己做太子時最記恨、厭惡的東西,當下自然絕不會用在東宮太子身上。

裴無洙被真宗皇帝訓得抬不起頭來。

“你娘就是脾氣最大的時候,”看著小兒子沮喪又無辜的模樣,真宗皇帝訓完人後,難免又有些不落忍,麵容古怪地嘟囔著回憶道,“就是最多在朕臉上劃了三道……當時留得那血印子,鬨得朕三天都沒敢去上朝。”

“你這一巴掌可真是,朕今天早上一瞧,直接給太子放了一旬的假,叫他養好了臉上的傷再回來。”真宗皇帝一想到他是放了東宮太子回去,剩下積攢的那一堆事,那可就……一時都忍不住想歎氣了。

“你說你娘好的那一麵你怎麼不好好學學,”真宗皇帝鬱悶又窩火,偏偏罪魁禍首又是這個他平時狠話都不舍得多說幾句的小兒子,隻得自認倒黴、打碎了牙和著血往肚子裡吞,少不得多絮叨絮叨裴無洙幾句,“偏偏把她身上那些壞毛病學了個十成十。”

“你就學她會撓人了,怎麼不學學她平日裡溫柔體貼對著朕的那一麵呀。”

裴無洙震驚得抬起眼來。

——要不是心裡非常清楚,以真宗皇帝那“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子,絕對是什麼彆樣的意味都沒有瞧出來,才可能這麼坦蕩和藹地與裴無洙談起昨日她與東宮太子的矛盾……

裴無洙都幾乎還要以為真宗皇帝有給人保媒拉纖、拉皮條的意思了。

“不是!”裴無洙震驚失語道,“我怎麼沒懂您的意思呢,您讓我學我娘溫柔體貼什麼啊?我溫柔體貼給誰看啊!給我哥麼?”

裴無洙滿腦門的黑人問號。

“你要這樣問,那朕可真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了,”真宗皇帝清咳兩聲,正襟危坐,嚴肅神色道,“所謂夫妻之間、君臣之道,其實都是互通的。”

“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其實重點都是一個“順”字。你待太子,就得照著對待朕的那份依葫蘆畫瓢學下來才行呢。”

“行行行,我懂您的意思了,順從是吧,不就是叫我順著太子嘛,”裴無洙有點聽不下去了,被雷得裡焦外嫩,忙喊打住,“我這就去給他道歉,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您也放過我吧,千萬千萬,不要打這麼可怕的比方、舉這麼駭人的例子了。”

“等等,先彆急著走呢,”真宗皇帝叫住草草行禮、就作勢要告退的裴無洙,正經道,“朕找你來,還有另外一樁事呢。”

“上回你說的那個由朝廷官府出麵收囊鬆鶴堂再重整的主意,朕覺得也不是不可以,”真宗皇帝沉吟道,“但是你後邊提的那個,網羅天下寒門子弟,資以讀書財費,換其學成後歸鄉布教、廣教兒童、開啟民智……這裡麵牽涉的關節可太多了。”

——自左思源父子死後、左家人及門生資產全線退出洛陽,鬆鶴堂一時成了個無依無靠的無主之物,已經幾乎要經營不下去了。

但真要它就這麼散了,或者日漸衰敗,淪落為權貴世族抬轎子的踏腳石……裴無洙又覺得,無論如何,都可惜了鬆鶴堂幾年下來好不容易在寒門學子、隱士高人中積累的名望。

更可惜了左靜然他們一行人當初將其辦起來的一片赤忱心意。

在原作中,鬆鶴堂也是在後來的奪嫡劇情中,被男主七皇子拿住關節,以“市恩”、“邀買人心”“私交黨羽”之名,一狀告到了真宗皇帝麵前,然後直接被朝廷暴力打壓,一氣擊潰了。

當然,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男主閣下這一舉動,針對的自然從不是鬆鶴堂裡的那些寒門學子與熱血青年,而是其背後與之淵源極深的三皇子。

隻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當初明明是一群熱血沸騰的有識之士,天南地北為了胸中抱負聚集一處,最後卻不得不零落收場,各自風流雲散了。

裴無洙當初看時看到這一節就覺得扼腕歎息,如今再看,更是想廢物回收、改革後循環再利用了。

“旁的不提,這件事要做下來,禮部、吏部、戶部全都得調動起來,”真宗皇帝揚了揚眉,不抱什麼期望道,“朕先前叫你回去再改,你改的怎麼樣了?”

裴無洙沉默片刻,微微搖了搖頭,低著頭沮喪道:“預算太高,收益不顯,線放得太長……前幾年幾乎看不到任何回本的希望,戶部是不會情願批的。”

裴無洙心裡想想也真是很鬱悶,怎麼看裡彆人穿個越,什麼玻璃肥皂白砂糖搞得一來一個準,個個混得風生水起,而到了她這裡……明明自己握著一手好身份牌,深受皇帝寵愛的小兒子唉!結果呢,卻是事事件件都步履維艱。

好不容易邁出了第一步,剛一試探,就發現要想成事的話,實在是太難、難、難了。

“不錯,”裴無洙很沮喪,真宗皇帝卻已經聽得老懷大慰了,“能瞧出來問題最大的還是出在戶部的錢上,倒也不算腦子真的想得太簡單……行了,帶著你之前上給朕的折子,一道過去東宮,找太子給你再挑挑問題、瞧瞧錯處。”

“不,不是,我怎麼沒捋明白您這話裡的意思呢。”裴無洙被真宗皇帝這神奇而詭異的安排邏輯給弄懵了,雖然裴無洙自己心裡也明白,鬆鶴堂的改革要想做成的話,最後自己還是得要去求東宮太子……但沒道理真宗皇帝現在就吩咐她拿過去求人吧!

“您這不是叫我先過去道歉呢嘛,”裴無洙一臉的無言以對,“我這歉還沒道呢,先拿著求人的東西去了……這不是顯得我這句道歉說得一點也不誠心、全是為了後麵的求人辦事做鋪墊麼?”

“這,這不是平白去得罪人呢麼?”

雖然裴無洙現在心裡也是鬱悶得緊,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給東宮太子道歉的。

——不過是被一群人催著趕鴨子上架去走個形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