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變(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1632 字 4個月前

“不是吧哥哥, ”裴無洙驚異地瞪大了雙眼,讚歎不已道:“你還會下廚?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會的麼?”

“哎,不對, ”裴無洙大為不解,疑惑道, “時人不是都信奉‘君子遠庖廚’的那一套麼?你是怎麼學會下廚的?”

裴無洙可不信東宮裡有需要太子親自下廚的時候。

“君子遠庖廚, 是‘君子之於禽獸也, 見其生, 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 乃仁之術也, ”東宮太子無奈歎息道,“可孤自十三歲入軍營, 人都不知道殺過多少了, 還對牲畜有什麼好‘不忍見其死’的。”

裴無洙怔怔想起,是了,軍中法度森嚴, 就算是東宮太子……剛到軍營裡的那段日子, 恐怕過得都不會有太舒服。

“這麼說來,哥哥是在軍營裡學會下廚的咯, ”裴無洙好奇地探詢道, “軍營裡是不是要求你們什麼事情都得自己親手做,連洗衣做飯都是?”

“大略如此, 但也並沒有到你以為的那種嚴苛地步,”東宮太子微微苦笑,悉心與裴無洙解釋道,“上了戰場, 總是什麼都要會一些的,不然後方補給中斷、身旁兵卒零落、被圍困夾擊之際……總不好再指望著旁人動手來填飽孤的肚子。”

裴無洙聽得怔怔出神,篤定道:“你曾經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最狼狽的一次,”東宮太子平靜道,“孤身邊的侍衛死得隻剩下了兩個,大雪封山,萬蹤寂滅,蠻人不容易追蹤到我們,我們也尋不著自己這邊大部隊的足跡……單靠著煮開的雪水,在山裡沉下心不冒頭苦熬了三天三夜。”

裴無洙聽得心疼得要死,咬了咬唇,輕聲問道:“最後,還是打贏了吧?”

東宮太子歎了口氣,淡淡道:“越啟當時還是太年輕了,一時激憤,直接下令屠了大月氏全族……這應該也算是贏了吧。”

——就是贏得有點太血腥殘忍,有失仁道。

裴無洙呆了呆,不想就戰場上的事情來對自己做太多的道德拷問,隻有些難受地抓住了另外一個重點,怔怔道: “你們去打大月氏的事,我還有印象……但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你當時還遭遇過那樣的凶險的境地。”

“都過去了,”東宮太子笑著揉了揉裴無洙的腦袋,溫聲道:“就想著也沒什麼好與你提的。”

“可你當時,”裴無洙呆呆地出神了一會兒,一陣後怕浮上心頭,後背發涼道,“差點就不回來了……”

“不會,”東宮太子平靜而果斷地否定道,“當時既然敢做那樣的決定,莫說三天,就是越啟來得再遲點,七天孤都熬得下來……迢迢,哥哥心裡有數,不會那麼輕易死的。”

裴無洙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很難看地笑了一下,不敢再深想,有些刻意地轉移話題道:“但你要是在那種絕地裡學來的廚藝,估計也指望不了你做出什麼合胃口的東西了……能填飽肚子不吃死人就不錯了。”

東宮太子失笑,對裴無洙的質疑不慍不惱,隻簡單道:“你想吃什麼,晚上我做了,你嘗嘗就知道了。”

“你什麼拿手做什麼吧,”裴無洙神情懨懨地重新躺回東宮太子懷裡,早沒了再報菜名故意點來為難人的心情,蔫蔫道,“我現在也沒什麼胃口……”

“那就先睡一會兒吧,”東宮太子半坐起身,替裴無洙解下外袍,拿來軟被將人嚴嚴實實地蓋好,又伸手試了試地暖的熱度,這才稍顯滿意地躺了回來,抱住人,柔聲道,“從宮裡一路趕過來,累了倦了也是正當……”

裴無洙倚靠在東宮太子懷裡,不自覺地伸手抱住邊上這個大號玩偶抱枕,迷迷糊糊地蹭了蹭,還真被哄得一覺睡了過去。

待得再睜眼時,暮色四合,已經是黃昏時分。

裴無洙是被一陣勾得肚子裡饞蟲咕咕亂叫的香味給喚醒的,揉揉眼睛坐起身,旁邊的榻上早空了,起身簡單洗漱下,出去轉悠了一圈想找到灶房,結果因為對這邊太不熟悉,方向感不太行,竟然暈頭轉向地摸到了後山處的湯池邊。

聽得裡麵水聲微響,裴無洙心下一動,背著手慢慢悠悠地晃蕩到了其中一間被屏風籠罩的池子裡……果不其然,東宮太子就正在其中。

“遲遲兮春日,”裴無洙笑意盈盈地望著氤氳水霧間正靠在池壁上閉目養神的東宮太子,開始搖頭晃腦地背酸詩調戲人,“玉甃暖兮溫泉溢,嫋嫋兮秋風,山蟬鳴兮宮樹紅……*”

“你醒了?”東宮太子笑著睜開眼,從池中立起身子,取了邊上的褻衣簡單裹上,涉水往邊上走,邊走便溫聲與裴無洙道,“肚子餓了麼?想現在用晚膳還是再等一會兒……迢迢。”

東宮太子微微站定,略略抬頭,望著湯池邊上無端出神的裴無洙,頓了一頓,才神色微妙地緩緩道:“你是喜歡……這個麼?”

東宮太子側了側左肩,露出玉白臂膀間的三粒紅痣來。

“我原來以為你這裡隻是有一顆紅痣,現在仔細看,原來是三小粒啊,”裴無洙莫名地吞了口口水,一時手癢,沒忍住直接上手偷偷摸了一把,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好漂亮啊……它們還正正長在你後邊的蝴蝶骨上麵哎。”

“迢迢,”東宮太子微微歎了一口氣,縱容又無奈道:“你不要總是有意無意地胡亂撩撥我。”

“我沒有撩撥你啊,”裴無洙瞪大了雙眼,非常之無辜,異常真誠道,“我就是真覺得它生的地方非常好,這樣看真的很美啊……”

東宮太子頓了一頓,僵著身子木著臉任裴無洙胡亂感慨了片刻,腦子裡也不知道究竟都想了些什麼……然後突然冷不丁地手上一發力,似是忍無可忍一般,將裴無洙狠狠地拽了下來。

湯池裡水花四濺,裴無洙一時懵住了,有點崩潰地惱火道:“我衣服,我衣服你全給弄濕了!”

“無妨,”東宮太子將人抵在自己與池壁之間,咬著裴無洙的唇瓣含糊笑道,“衣服我也給你洗。”

裴無洙被逼得沒有法子,任東宮太子放縱忘情、為所欲為地肆意欺淩了兩刻鐘,最後忍無可忍地抓狂道:“打住,打住!一會兒再刹不住,還不是你,你自己吃苦頭。”

“不要緊,”東宮太子眸色深深,沉沉笑道,“這個苦,我很樂意吃……”

“彆彆,”裴無洙大驚失色道,“你彆那麼用力,萬一在我脖子上留到印子,會在外麵給人看到的……”

“好,”東宮太子從善如流地低下頭改正道,“那我弄裡麵。”

“你你你,你這個人,”裴無洙瞠目結舌,最後隻得崩潰認命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我以後再也不胡亂逗弄你了,我餓了,哥哥我肚子餓了,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

東宮太子將將忍住,抵在裴無洙的肩膀上低低笑了有近半刻鐘,才大發慈悲地放了人去收拾洗漱。

裴無洙早已經被磨得沒了脾氣,生無可戀地換好了乾淨衣服出來,臉上帶了點混雜著羞臊的惱火,怒氣衝衝地質問道:“屋裡那些,那些衣裳……是你給我準備的?”

東宮太子神色從容地點了點頭。

“你給我穿女裝?你覺得這合適麼?”話一出口,裴無洙又心道,哎呀,不對,好像這樣說也哪裡奇奇怪怪的……

裴無洙苦惱地把臉皺成了一隻苦瓜。

“也有你慣常穿的那種,”東宮太子輕笑道,“你喜歡什麼換什麼就好。”

“是麼?”裴無洙心道我可不信,哼笑道,“承認吧,哥哥,你心裡就是暗搓搓地想看我穿女裝吧。”

“是啊,”東宮太子倒不覺得這有這麼好忸怩的,大大方方地笑著道,“那迢迢願意穿給哥哥看麼?”

東宮太子坦誠地打了個直球,反倒弄得裴無洙不好意思了起來,垂下頭推著人往灶房去,哼哼唧唧道:“看你表現,看你晚膳能做成個什麼樣、合不合我的胃口……走了走了,我快要餓死了。”

“裡麵一會兒油煙很大,”東宮太子淨手進去先瞧了眼灶台上煲著的湯,然後挑揀著洗菜切菜去,回頭攆裴無洙道,“你先出去吧,等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那你剛才豈不是白泡了池子,”裴無洙的關注點總是莫名其妙地跑偏掉,嘖嘖稱奇道,“一會兒收拾完還得再洗一次?我不出去,我就要站在這裡,看看你到底是怎麼做菜的。”

東宮太子拿裴無洙沒有辦法,隻得付之無可奈何的一笑。

裴無洙不單單光是看,她站在一邊看著看著,還非要不停歇地發表兩三句自己的意見看法才行。

“你說你這雙手,”東宮太子切個菜,裴無洙就在邊上感慨萬千道,“原先隻見你舞文弄墨、操琴撫劍……今天才知道還可以切菜,嘖嘖,莫名有種暴殄天物的意思。”

“迢迢,”東宮太子頓了一頓,低低道,“你可真是……一點記性也不長。”

裴無洙眨了一下眼睫,又眨了一下,腦子裡才將將反應過來了。

“不是,”裴無洙心裡也很鬱悶,“我現在隨便說你句什麼,你都要覺得我是在有心撩撥挑逗你,可我確實是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覺得我們兩個裡,真正需要先反思一下的,得是你自己麼?”

東宮太子微微一笑,正欲辯駁,一陣微弱的鳥翅震動聲響起,東宮太子的神色微微一變,手上的動作便暫時停歇下來。

裴無洙不敢多話,麵容警惕地呆呆看著東宮太子隨手以某種古怪的節律叩了叩案板,一隻白鴿便呼啦一聲徑直飛了進來。

東宮太子甩手扔出一根筷子,一筷將白鴿死死釘在了牆上。

然後麵無表情地拿小刀順著白鴿的肚腹剖開,從一片鮮血淋漓的黏膩裡摸出一卷蜜蠟封起來的密信。

展開略略一看,隨手將其扔在洗完菜的殘水裡。

——整封密信混在水裡,很快便化之於無形了。

裴無洙看得心下微驚,繼而便是一股莫名的敬畏。

“你們這,”裴無洙心神複雜地感慨道,“還挺費鴿子的啊……傳一回消息死一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