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歲爺息怒。”再糟心也是自家的娃兒,德妃怎麼也做不到袖手旁觀。那就隻能屈膝下跪,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肩上:“溫憲還小不懂事,都是妾教導無方,萬歲爺要罰就罰妾好了。”
“哼!”康熙冷哼:“朕看你不僅管教不嚴,還對這丫頭縱容溺愛的很。豈不知慈母多敗兒?”
“才不是呢,皇阿瑪彆血口噴人!額娘是慈母不假,但我絕不是什麼敗兒。人家,人家好著呢!”茉雅奇一雙鹿眼瞪得溜圓,牢牢護在德妃身前,超大聲地為自己辯護:“是,我揍了這幾個混賬不假,但那也是她們欠揍!尤其這個嘉敏,簡直屢教不改,藐視君威。”
“兒臣也是為維護皇家尊嚴故,才不得已出手教訓她們一二。誰想著我都亮出自己身份了,還能遭到負隅頑抗呢?現在我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兒,都得多謝四哥悉心教導、大哥跟九弟認真陪練。不然……”
茉雅奇癟嘴,直接把袖子往上一擼,露出些許青紫的小臂:“今兒我都怕是有命出去,沒命回來了。”
“畢竟嘉敏再蠢,也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有多大逆不道。若傳揚出去,皇阿瑪震怒,她跟她身後的安親王府會多倒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唄!”
到底一挑六呢,對方再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也架不住人多手雜。
她雖然大獲全勝,但也少不了中那麼一招半招兒。
這人小肉皮兒嫩的,看著就有點可怖。
最適合亮出來,引起皇帝爹同情了!
果然,一見愛女受傷,康熙什麼憤怒啊、指責的都悉數不見,隻餘滿滿心焦:“來人呐,速傳太醫院院首過來給公主問診!”
梁九功恭聲應諾,出來後就把新收的乾孫子叫到了麵前:“彆說爺爺不給你機會,腿腳麻利點兒往太醫院。叫太醫院院首趕緊過來給公主瞧傷,告訴那老小子,公主是被安親王家那幾個不曉事兒的給惹惱,憤而出手的。”
能混到禦前的,哪個不是人精?
德貴笑著點頭:“得咧,孫兒多謝爺爺提攜,現下就去,保證把事兒辦的漂漂亮亮。”
有這倆貨一暗箱,接下來根本都不用茉雅奇動用裝疼**。隻太醫院院首自己就把黑鍋給嘉敏幾個背得妥妥的:“回萬歲爺的話,雖則公主毅力過人,不曾喊過半句疼痛。但她這傷委實不輕,若不悉心照顧,怕是會留下症候。”
什麼可能骨裂,或致手臂變形;也許就此不能再用力,要禁止繼續習武等等。
種種嚴重推論下,根本不知道是戲的茉雅奇驚呆,眼淚瞬間決堤:“嗚嗚嗚,皇阿瑪你快救救女兒啊!我不想變成殘疾,不想放棄心愛的鞭法……”
這突如其來的慘嚎,哭得康熙德貴妃腦仁生疼。
可這節骨眼上,卻誰也沒心思管什麼規矩不規矩了,隻爭相安慰著。囑咐院首好生開藥,務必把公主治好,不留半點症候。
那多簡單呢?
都用不了半瓶跌打酒!
太醫院院首心中如是想著,麵上卻一臉的誠惶誠恐。沉吟許久,才顫顫巍巍地跪下:“萬歲爺有旨,臣定當竭儘全力。”
知道康熙爺精通藥理,接著開藥的時候,太醫院院首可不敢再繼續弄鬼。筆走龍蛇之間就寫了倆方子,一個是治療骨傷的,另一個呢,隻簡單單一款活血化瘀藥酒的名字。
果然親自查看藥方的康熙眼睛一眯,再想想這老貨那句‘萬歲爺有旨,臣定當竭儘全力’,哪還有什麼不明白?
知曉愛女無事,他這懸著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這人一冷靜,思路也跟著瞬間清晰。不由就從嘉敏想到她身後的安親王府,想到曾被他深深嫉妒又防備、偏又功勳卓著的安親王嶽樂。再想到他一直想要收回,卻始終不得其法的正藍旗……
借題發揮的念頭就再也止不住。
因幾個混賬故,竟讓自己受了這許多苦楚,還有後遺症危險什麼的。茉雅奇簡直要瘋,都恨不得手刃仇敵了,哪兒還會為他們遮掩呢?
剛被康熙問到了頭上,她就氣呼呼開口:“皇阿瑪明察,四哥大婚將至。女兒作為親妹,肯定要送上些許心意表示祝賀嘛。偏四哥不識貨,硬覺得便是刻上了梅蘭竹菊樣式的金磚也還是俗氣。怎麼辦?親哥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大婚,當然依著他啊!”
“女兒便特特跟皇瑪嬤求肯,親自出宮給四哥選了新婚之禮。正好時間還早,想著上次在致美齋點的菜,皇阿瑪、皇瑪嬤、額娘跟各位母妃都喜歡。我就琢磨著索性再來一次,聊表下孝心。”
“結果剛在雅間裡坐定,就聽隔壁房間有人大放厥詞,言語間竟辱及皇阿瑪。額娘跟四哥。這我能忍?當然一腳踹門過去啊!然後,就發現嘉敏這個屢教不改的咯!”
茉雅奇伸手,直直指向嘉敏,嚇得她連連磕頭:“我,哦不,奴才,奴才知錯了。求萬歲爺開恩,求萬歲爺開恩!”
沒等康熙有所表示,茉雅奇就先冷笑出聲:“開恩?難道上次皇阿瑪跟本宮沒有開恩,沒有給過你機會麼?可你呢,知錯不改,變本加厲!身為皇家郡主,竟然在公眾場合公然詆毀當今。”
“若不是本宮念著好歹姓同一個愛新覺羅,先安親王又曾征戰四方,為我大清立下赫赫功勳,爾等還能在此叫囂?”
“我……”嘉敏哭,她,她也就是心中不平,隨便嘚啵兩句啊!
誰想著那麼背,就被這煞星給抓了個正著呢?
“你什麼你?”茉雅奇眯眼:“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橫豎本宮聽你說我皇阿瑪有意思,後宮一共那麼幾個有封號的。結果惠妃不惠,容妃不榮,德妃不德,隻宜妃的封號還算勉強說得過去。”
“還說我額娘不齒當年在孝懿皇後跟前做宮女的過往,不願意麵對自己拿兒子換位份的真相。是以拚了命地忽略長子,隻將滿滿關心都傾注在小十四身上。虧得孝懿皇後仁慈,留給四哥些家當。否則的話,他這個響當當的皇後養子、貴妃親子沒準兒落魄到連七阿哥、八阿哥都比不上!”
“大逆不道至斯,皇阿瑪說我是不是該抽她?”
被這番狂悖之言氣到炸肝的康熙咬牙:“該,確實該!皇阿瑪錯怪了朕的小公主。確如你所說,你啊,非但無過,還很有功。”
“是吧?”茉雅奇驕傲昂頭:“人家為了維護皇家尊嚴積極努力呢!而且皇阿瑪我跟您說哦,雖然嘴巴不老實的隻有嘉敏跟她表妹郭絡羅氏,但那幾個也不無辜呐!”
“在嘉敏大放厥詞的時候不加以製止,本身就是縱容甚至認同對不對?”
康熙點頭,是這麼個理兒!
得到讚同的茉雅奇微笑,越發儘心竭力:“不瞞皇阿瑪,之前我覺得咱們愛新覺羅家個個都是好的。嘉敏不怎麼聰明,大抵是她額娘出身佟佳氏。現在看,我可能要對佟佳繼福晉說聲對不起了。”
“因為她再能耐,也隻管教育女兒與父母雙亡寄養在府上的郭絡羅氏。阿哥們卻是要住前院,被安親王親自教育的。所以,這明顯就是他們兩口子共同的鍋啊!非但如此哦,看那個伊爾根覺羅氏星德就知道,戰功彪炳的先安親王教導後輩上也不大行……”
“不然的話……”茉雅奇笑,指了指進了宮就把腦袋垂得極低。看似知錯認錯,實則拚命扯開乾係的伊爾根覺羅星德:“這位先安親王那嫁到伊爾根覺羅氏的庶女所出,嘉敏最敬佩的表哥怎麼說?”
“嘖,聽說還是個舉人,板上釘釘的進士呢!未來的國之棟梁啊,居然耳聽狂悖之言如無物。哪管他惹不起嘉敏,不與之為謀呢,我都不說他!”
被點名的伊爾根覺羅星德汗出如漿,重重一個頭磕下去,就待為自己辯解一二。
偏茉雅奇並不給他絲毫機會,小胖手轉移方向又指向了郭絡羅氏佛拉娜:“喏,還有這個膽大包天的。居然罵我賤婢,說我沒教養,不知道我爹娘怎麼教的呢!”
“我這活了這麼大,就頭一回被指著鼻子罵。還當這是多能耐個人兒,結果……”
“她生母不過是先安親王側福晉所出的格格,其父郭絡羅明尚早年更因為詐賭兩千兩被皇阿瑪判了個斬監候。”
“因父母雙亡被先安親王接回府內撫養,得了幾分寵愛而已。看把她能耐的,都敢跟堂堂公主叫板了,想也知道其平時跋扈!”
茉雅奇冷哼,狠狠給這位未來的八福晉告了一狀。
除了真生氣,厭煩其跋扈外。也是琢磨著斷了八八如曆史上那般攀上安親王府,給她親哥添麻煩的機會。
效果當然是很有效果的。
康熙雷霆震怒,直接宣安親王馬爾渾覲見。疾言厲色地好一陣訓斥後,教子無方的安親王馬爾渾就被暫停了一切職務,隻專心在家教養兒孫。
大逆不道,妄議君上的嘉敏郡主褫奪和碩格格位與封號並一切待遇,著安親王與福晉好生管教。
伊爾根覺羅星德停兩屆科舉,學好了為人與為臣後,方可恢複科考高中後為國效力。
話雖如此,可明眼人都知道,這位便是再有真才實學也上不了三甲,更不會得到重用了。
之前還意氣風發的少年才俊這會兒整個人仿佛被掏空,茫茫然不知所措。
而若說他是遭遇重大打擊,那郭絡羅氏就稱得上如喪考妣了。
因為腹黑的康熙罰她搬出安親王府,由其叔父接回郭絡羅府上管教。
且不說這從親王府表小姐,比照正牌郡主也絲毫不差的待遇到普通貴族小姐的落差。
就想想她之前仗著外公寵愛,對堂姐妹那些個頤指氣使,郭絡羅氏佛拉娜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可惜安親王府換了主人,當家做主的再不去疼她入骨的親外公。而是跟她額娘並不同母,也就點麵子情還自顧不暇的嫡舅舅。
所以彆說昏,就算死,怕她的屍首也會被奉旨送歸郭絡羅府,不會有絲毫遲疑……
因為幾個不孝子,生生被停了一切職務,隻在家安心教孩子什麼的。
安親王簡直要瘋,但……
這幫蠢貨們光長脾氣不長腦子,活生生的授人以柄。
他又能怎麼樣?
隻能咽下滿肚子的苦澀,乾巴巴磕頭謝恩:“奴才馬爾渾多謝萬歲爺開恩,這就回去交接了所有事物,安心教養這幾個孽障。保證叫他們洗心革麵,再不犯類似之錯。”
“嗯!”康熙點頭:“你且安心教子,叫他們潛心向上,萬不可再犯,更不能墮了安親王一脈威風,叫先輩在泉下亦跟著蒙羞。”
“而且,這紫禁城中臥虎藏龍,不是每一個都如溫憲這般心慈麵軟。”
馬爾渾看著兒女們那就差被揍到麵目全非的可憐相憋屈點頭:“是,奴才教子無方,叫公主受驚了。”
“公主寬宏大量,奴才卻不能不知好歹。這就回去捯飭庫房,改日再來跟公主謝罪。”
有氣當場就出了,還狠狠的告了個小刁狀,簡直連本帶利。
茉雅奇就不好意思太過,隻連連推辭:“安親王伯不怪我小題大做就好,哪敢受您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