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茉雅奇隻想甩鍋,好叫那些牛高馬大的家夥們少穿著長衫、搖著扇子，滿口之乎者也地跑過來辣她的眼睛。這才滿滿壞心地，跟自家皇帝爹小告了一狀。結果……
皇帝爹腦洞一開,她這神來一筆效果還就不錯？
雖則功勞來得過於……
咳咳,茉雅奇倒也沒想著為自己澄清，隻笑嘻嘻試圖借高上梯子：“俗話說一隻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皇阿瑪不如也一並費費心,使人將那些個小貴女們都教教好？”
“雖則閨閣們不能封侯拜相,成為大清的棟梁之才。但她們可都是嫁給棟梁,與棟梁一起生活,生下未來棟梁們的存在！不說德才兼備，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吧。好歹也得說一口流利的滿語、漢語，識文斷字對不對！”
“否則的話，可能最基本的溝通都是問題。”
“哎！”茉雅奇托腮：“女兒就是因為跟烏日娜雞同鴨講的,交流都交流不明白。這才起意教她識字，哪料到成績沒取得什麼成績。卻惹來這麼一幫嘴上說著學習學習,心裡都不知道想些甚雜七雜八的呀？”
“嘖嘖。”茉雅奇搖頭：“讓她們讀寫聽說的時候,一個個沒精打采。倒是哥哥們過來的時候,笑得跟花兒似的,沒意思極了……”
原本，康熙還以一種閒話家常的心情跟小公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可不想這閒篇裡也能扯出大文章來！
茉雅奇一說起這個溝通交流的問題,他就不由想起早年宮中那幾位連滿語都說不利索,更彆說漢話的蒙古嬪妃。真的是……
虧得他精通滿蒙漢三種語言！
否則就妥妥雞同鴨講,還談什麼琴瑟和諧呢？
為了更好貫徹南不封王、北不斷親的祖訓。滿蒙聯姻中,除了公主下降撫蒙外，蒙古各部貴女進宮或者嫁入各家王府，也向來是很重要的一環。可惜挺好的政策，被一幫子欺上瞞下的狗奴才踐踏到不行。
好在他已經下狠手整治了那些個膽敢裹挾、甚至欺壓、勒索公主的教養嬤嬤。也從根子上，開始重視公主們的教育問題。
那麼接下來，也該督促下蒙古貴女們了。
女學不比男校，施展起來製約過多，隱患也不少，康熙也沒有那個給各部教養女兒的耐性。
隻挑著眾家小貴女都找上茉雅奇，求她答疑解惑的時候到場。很是認真聆聽了一會兒，又著重表揚了幾位表現尚可的。還即興創作了一首勸學的詩，說了幾句閨閣也需努力上進的話。
就徹底點燃了眾家貴女與她們阿布、額吉們的積極性。
順利在木蘭圍場上播下個學習的火種，並讓其隨著秋獮結束，蒙古各部歸程而漸漸席卷整個蒙古……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他們的阿木古朗汗都明確表示格外喜歡念書好，會持家，內外兼修的姑娘了。作為臣子的他們，難道還摸不清方向？
甭管是有企圖心的，還是真心疼閨女的。都齊齊買書、請先生。受條件所限的，就幾家合請一個……
反正創造一切條件也得給家中女兒掃盲！
事後得到消息時，茉雅奇隻慶幸自己當初掃蕩的是十四的啟蒙書，一並被打劫的三姐姐、四姐姐也沒有研讀女四書的奇怪愛好。
不然被照葫蘆畫瓢的家長們重金求購《女戒》、《女論語》等，奉如圭臬，逐字逐句地請人交給自家女兒……
那才真真地造了孽！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於短暫，還沒等著茉雅奇多在圍場上跑幾圈馬，多教會烏日娜寫幾個字。
康熙三十一年的秋獮就已經進入尾聲，康熙馬上就要最後一次大宴蒙古諸部首領。君臣一起品美酒、嘗美食，賞久負盛名的塞宴四事。歡儘而彆，再見就是年班。
當然如烏日娜這樣的小格格是不大可能隨同年班的，明年的秋獮能不能出席都得看她與她所在部落的受寵程度。
一彆至少一年什麼的……
真不怎麼喜歡讀書，也確實舍不得公主姐姐的烏日娜哭唧唧。反複詢問過，確定公主姐姐看不上她那憨憨堂哥，沒有可能嫁來草原跟她一起後。小姑娘眉頭一皺，腳一跺：“那，那我隨公主姐姐進京好了！”
“這樣咱們姐妹不用分開，也更方便你教導我……”
烏日娜越想越覺著這個主意讚，甚至想馬上、立刻去征求阿布、額吉的同意。
茉雅奇笑：“我倒是也希望把你這小家夥帶回去，時不時捏捏你這小蘋果臉兒呢！可真跟我走了，你就至少一年的時間看不到你阿布、額吉還有阿哥們。每天跟教養嬤嬤學規矩，再也不能騎著你心愛的棗紅去跑馬了，你真舍得？”
這……
烏日娜剛剛明媚起來的笑容隨即垮塌，馬上晴轉暴雨。
嚇得茉雅奇連連哄勸，分開是為了更好的重逢這等經典台詞都冒出來了。
才堪堪叫小姑娘收了淚：“公主姐姐說話算數，明年真的還來？還跟烏日娜好，不會忘了我？”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茉雅奇保證三連：“忘了誰，公主姐姐也不能忘了咱們可愛的烏日娜呀！喏，我這都給你準備了好多書，還特彆從皇阿瑪那裡討了個願意跟你回蒙古的先生。”
“又往皇瑪嬤處，替你求了個規矩嫻熟，還稍稍會些個才藝、懂管賬持家的嬤嬤，還給你布置了大量的作業。可不就是為了叫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也彆懈怠了學習麼？”
話說到這兒，茉雅奇就明顯看著小姑娘的笑容在逐漸僵硬，越發勉強。
可皇家的兒媳婦不好當！
尤其上有康熙這個吹毛求疵公公；鈕祜祿貴妃那麼金尊玉貴，頗有幾分目下無塵的婆婆。丈夫還是個橫行無忌的主兒！全不把規矩放在心上，沒等著嫡福晉開懷，就已經先得了四個庶子……
雖則現在有了之前她的那番操作，皇阿瑪肯定不會再坑兒子。早不早給一堆通人事的宮女，時不時賞下兩個侍妾格格的。
但作為個大姑姐，她的手終究不能伸太長。
那漫漫婚途，還得烏日娜自己走。
她最多，也隻儘己所能地引領她多學點文化，多了解個中規則。再督促她把身體鍛煉好，彆如曆史上一樣，早不早就下台三鞠躬了！
心思電轉間，茉雅奇就想了很多。
自然而然地，也就能狠下心來，裝作沒看見小夥伴那越來越勉強的笑臉。
隻殷殷囑咐不休，聽她都一一答應了下來，才露出滿意笑臉：“我就知道，咱們烏日娜是滿蒙第一乖，第一可愛的孩子。認識你啊，簡直是我這次木蘭之行的最大收獲。”
原本還有點兒敷衍心思的烏日娜立刻認真起來，小拳拳握緊，努力，奮進！
爭取下一次見麵的時候，讓公主姐姐看到更好更優秀的自己。
忽悠，啊呸！
是跟小夥伴兒依依惜彆，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畢後。時間也就差不多，趕緊著人把烏日娜送回她阿布的帳篷。隨後茉雅奇又沐浴熏香地好一頓捯飭，換上太後為這次塞宴特彆為她準備的紅色蒙古袍子。
再由甘草幾個幫忙，給她也鼓搗了一頭蒙古小姑娘常梳的細辮子。
再蜜蠟、珊瑚、鬆石等各色寶石串成的珠串一裝飾。
往太後營帳一走，就看得仁憲眼前一亮。抓著她的手，上上下下，反反複複地來回打量了許久：“端莊大氣又熱情爽利，好看的簡直叫人挪不開眼！好乖乖這樣兒哦，叫皇瑪嬤想起了閨閣中的自己。”
“想當年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日裡在草原上策馬，射獵，還去海子邊抓魚，每天都有不同的花樣。”
“春天有五顏六色，如海一樣大的花海。馥鬱幽香的，看著就醉人；夏日雨後，草原上有一圈圈的菌子。轉身的功夫，就能撿好大一籃子；等到秋天，各色的野果子也都出來了。紅的，黃的，黑的，酸的，甜的，酸甜的……”
色色樣樣的，都是記憶中最美最難忘的樣子。
可惜打從進宮後，那樣自由散漫的時光就一去不複返。隻道不儘的孤單，講不完的規矩。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錯。一不注意間，就步了姑姑的後塵……
就這，還被先帝刻意捉過小辮子，言稱她禮節疏闕，甚至停了她皇後應有的中宮箋表。廢後之意昭然若揭，虧得滿朝文武反對，姑祖母孝莊文太後護持。不然的話，哪兒還有她今日？
茉雅奇隻當沒看到她眉眼間的神傷，笑吟吟攙著她胳膊：“這麼美啊？可惜咱們這還在承德，離科爾沁草原還有段距離呢！現在又快深秋，也看不見皇瑪嬤說的種種。”
“不過沒關係，等以後有機會了，讓皇阿瑪奉皇瑪嬤去科爾沁。到時候孫女兒再厚著臉皮蹭個陪同，就能看看皇瑪嬤記憶中的美景，走走皇瑪嬤曾生活居住過的地方了！”
仁憲被她這‘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的表情逗樂，抬手虛點了點她腦門：“你呀，可真是個小促狹鬼！你皇阿瑪日理萬機，肩負家國天下，哪有那許多空閒？”
“再忙，孝順皇瑪嬤的時間也肯定有。”茉雅奇挺胸，滿滿‘我對皇阿瑪很有信心’的表情：“真的，皇瑪嬤。您信我，在孝順這一道上，皇阿瑪便是古往今來都是數得著的。”
不信您等著，七十歲壽宴上，都能看到六十多皇帝兒子給您跳蟒式舞給您祈福！
都載入史冊的孝心難得。
縱然不知道史上種種，乖孫女這話也叫仁憲連連點頭：“這話不假。我這一生雖未得寵，也未生育。但有你皇阿瑪，你跟胤祺。這一生，也算瀟灑快活。”
“嗯！”茉雅奇歪頭：“以前的不論，以後啊，孫女兒肯定努力，做個更貼心、更貼心的小棉襖。捂得皇瑪嬤心裡暖暖的，再感受不到一絲絲寒涼！”
仁憲笑嗔：“這倒也不必。你啊，隻懂事一點，乖巧一點，彆把湊上來的巴圖魯們都一個個的抽飛出去。毀了自己名聲不說，還叫皇瑪嬤夜裡翻來覆去睡不好，打量著把哪家好孩子坑來給你做額駙就好。”
紮心一箭來得如此迅猛，如此猝不及防，叫茉雅奇都驚呆了。
一雙鹿眼瞪圓，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道：“皇，皇瑪嬤這就煩孫女了麼？這才不顧孫女兒不到九周歲的稚齡，早不早地就要把我給打發出門？”
“天呢，說好一輩子疼我愛我，此生不變的皇瑪嬤不到九年就堅持不住了。我，我接下來的日子可怎麼過？嚶！”
仁憲被她這小活寶的樣子逗到前仰後合，哪兒還記得之前那點小傷感哦！
隻被她那乖孫女兒引著，把話題重又回到塞宴四事上。
細細給她講什榜、布庫、詐馬、教生駒都是怎麼回事，有什麼具體規則等等。為了叫好乖乖能看得更清楚些，仁憲又拉著人坐在了自己身邊。
茉雅奇雖有點擔心被額娘擰著耳朵說教，但……
為了黃金看台的位置，為了更好、更仔細地瞧瞧這真實熱鬨的盛事，擰兩下就擰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