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嫣夜裡沒怎麼睡好,熬了大半宿,後來才勉強睡了會兒。醒來之後,雖見蕭決醒過來心情高興,人也跟著亢奮了會兒,隻沒多久,還是困倦起來。
她捂著嘴,哈欠連天,眼皮懨懨垂落,又有一些不放心,眼神巴巴看向蕭決。蕭決已經回複了些血色,看她神色,便知她困倦。
“睡會兒吧。”蕭決拍了拍自己身側的空位,往裡頭挪和她位置。
陳嫣搖頭,語氣執拗:“可是你的病還沒有好,我留在這裡會耽誤你的。”
她自幼總被人說礙手礙腳,幼時舅舅生病或是旁人生病,她雖擔心,想出一份力,可總是被他們這樣說。這些話聽得多了,久而久之,自己也如此擔心。
蕭決失笑,搖頭說:“沒關係,不會耽誤。”
陳嫣還是搖頭,拿手揉了揉眼,勉強打起精神,擠出一個笑容,說:“我回去睡覺,你也好好休息。”
她說著,鬆開蕭決的手往門口跑去,喚了聲盼夏。蕭決攔都攔不住。
陳嫣跑得匆忙,在門口剛好撞上太玄子。皇後不能在東宮滯留太久,否則傳出去,旁人定會覺得是蕭決出了什麼事。
昨夜事出突然,又過夜半,雖動靜不大,但宮牆之內,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放大。
鐘貴妃那邊尤其,早派人盯住蕭決與皇後動靜。東宮與鳳梧宮都如鐵桶一般,打探不出消息,可途經之處,總有人看見。
皇後的說法,是陳嫣那裡出了些問題。倒也站得住腳,畢竟她腹中懷著蕭決骨肉,她緊張也情有可原。
鐘貴妃派人打聽回來,興致缺缺,“然後呢?可有打聽到出了什麼事?”
“回貴妃娘娘的話,東宮和鳳梧宮嘴巴嚴,並未打聽到旁的,隻是聽說事情已經平息,沒什麼大事發生。”
鐘貴妃懶懶倚著貴妃榻,“繼續盯著吧。”
宮女退下去後,殿中略顯冷清,鐘貴妃忽地看向那麵銅鏡,她早上梳妝時,已經從銅鏡中看見幾根白頭發。她雖一言未發,隻當沒瞧見,可到底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鬢發。
她老了,色衰愛弛,恩寵早就沒那麼重要了,可權力卻仍舊重要。這麼多年,她在宮中風風雨雨地走過來,越發意識到,恩寵都是虛幻的,唯有握在手中的權力,才是最牢靠的。
她兀地想起那人所說的話,竟有幾分心動。
隻是……
女人悠長的一聲歎息飄滿室內,仿佛還帶著回音,越發顯得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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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嫣背過手,在廊下空處等待,眼神幾經流轉,還是落回雕龍畫鳳的宏偉正殿之上。
太玄子師父已經進去好久了,還未出來,不知道裡頭什麼情況。
她早上補了一個回籠覺後,太玄子便來了。陳嫣這會兒精神抖擻,十五正好過來,看了她一眼,走近來,恭敬道:“姑娘,侯爺來了,但娘娘的意思是,今日恐怕不能見。”
皇後已經與陳嫣說過,此事不能告訴旁人,包括她舅舅,並且外頭人問起來,都得說,是她身體出了些問題。
“好。”她應了聲,看向宮門口,仿佛能透過朱門黛瓦看見舅舅的馬車。
今日不能見,過兩日便能見了。她收回視線。
十五退下,去門口轉告平南侯。
又苦等了半個時辰,太玄子才出來。他不似平日嬉皮笑臉,陳嫣迎麵看他嚴肅一張臉,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她起身,小跑走近太玄子,小聲喚道:“師父……”
太玄子難得正經,未做任何調笑,隻說:“再過半個時辰,才能進去看他。”
陳嫣哦了聲,目送太玄子離開。
她認真地扣著指頭數半個時辰,才推門進去瞧蕭決。蕭決在床上躺著,姿勢板正,眉心微皺,臉色比今早醒來時更紅潤些,但比起先前的蕭決,還是算很差。
陳嫣看得眉頭直擰,輕手輕腳靠近,伸手撫上他眉心,想替他把眉頭撫平。
因聽聞東宮似乎出了些事,淳安帝原本要來,可又聽得是那姑娘出了點事,淳安帝坐了回去。思索後,命人送了些補品過來。
不論如何,她有蕭決骨肉,總不好太過冷落。
事情似乎有驚無險地度過,隻有東宮之內仍舊保持著上下緊張的氣氛。
夜裡陳嫣原本一個人睡,翻來覆去,隱隱地不安心。
盼夏她們早就歇下,這兩日東宮眾人精神都過分緊張。月華如練,灑進室內,陳嫣翻身下床,抱著枕頭,穿過回廊,推開了蕭決房門。
蕭決還未睡,每一次這種時候,他都要很晚才會入睡,讓自己儘力保持清醒。
門吱呀一聲,在幽靜月色中顯得有些突兀。蕭決看向門口,望見一抹細瘦身影。
耳畔傳來清軟的聲音:“阿決,我想和你一起睡,好嗎?”
她眼神堪比夜空中的星辰,發著亮,不容人拒絕。蕭決微壓下巴,心裡有所決斷。
“好。過來,嫣嫣。”
陳嫣得到肯定的答複,歡天喜地奔向床邊,將自己的枕頭放置在蕭決枕頭旁邊,已經鑽進被窩躺下,乖巧又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