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假設,你們已經做好屠神的準備了?”
菲爾德沒被於燈的話嚇到,他在重現光明的天地間,不急不緩的反問於燈。
於燈卻有些走神,他的思緒飄到了彆處——他可以不探究這股力量是從何而來的,反正一看就跟全界遊戲有著扯不清的聯係,但另一個問題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為什麼能沒有任何代價的使用如此強大的力量——當然小小的饑餓感是絕對算不上代價的,畢竟這股饑餓感沒有激烈到想把自己吃了的程度,那它頂多算是小小的副作用。
任何強大的力量都有限製,但於燈沒有。
隻要他記憶力夠好,隻要他能念出那句詩,那麼他就能做到一切,控製天地,驅使萬物,甚至於屠神滅世。
力量來自於於燈所不知曉之處,通過於燈的意誌得到徹底施展——隻要是能讀懂文字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問題所在。
等價交換是一切世界的基礎法則。
但這個力量的來源,並沒有從於燈身上獲取任何東西,相反,它幾近無私的用強大的力量為於燈蕩平一切——但凡邏輯清晰的人類,都能從中聞到屬於陰謀的味道。
就如同他的“好運”一般。
於燈沉思數秒,神情變得糟糕了起來,連帶著躲在他身後的眾人也跟著提起了心:難道於燈沒想過要屠神?還是說這個任務的難度對他而言也有點過高了?
“屠神的前提是,這個世界存在著神。”
黎以接過話茬,一針見血:“如果這個世界存在著神的話,魔王和勇者這種滑稽可笑的遊戲就不會存在了,不是嗎?”
菲爾德笑了聲,便是在被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後,他也未曾改變,仍是自帶正直氣場,值得信賴的模樣:“滑稽可笑?”
他重複了遍這個詞,倒不顯嘲諷,隻是也覺得有些可笑:“為這個滑稽可笑的遊戲前仆後繼獻上生命的死者可不是這樣認為的。”
他並沒有跟黎以爭論的意思,說完這句後就徑直轉頭看向眉梢緊皺的於燈:“怎麼?在說出推翻光明神殿的目標之前,你從未想過,你們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麼?”
於燈還是沒想明白,命運如此眷顧,究竟是想從他身上得到怎樣的回報。
但左右也想不出結果,他乾脆放棄了思考。
反正命運總會來收取它應得的那部分,到時候且看是命運再一次戰勝了他,還是他終究能從對方手裡拿走屬於他的東西——他重生了八次,什麼時候認過命?
於燈收回紛亂的思緒,抬眼看菲爾德,平靜宣告:“攔在我們前進路上的生物,就算是神,也殺給你看。”
他太過平靜,絲毫不顯張狂和肆意,反倒儘顯威懾,沒人會懷疑他說的話,就如同他一直在創造的奇跡般,他所想的,終將實現。
菲爾德注視了他半晌,語氣裡蔓出痛快的笑意:“既然你們有這個心理準備,那我們可以談談你想談的事情了。”
他靠著樹,不急不緩道:“我很好奇,你口中所說的我們會感興趣的東西。”
菲爾德的智商顯然在正常人水平之上,比如此刻,在眾人還未曾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然能將暗示串聯在一起,得出結論:“我們會感興趣的東西,讓你如此強大的東西,是同一樣東西嗎?”
我覺得可能不一樣,於燈心裡這麼想,點頭的頻率卻十分堅定:“沒錯。”
於燈身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場人不管是玩家還是NPC都因為他這個回答亂了心神。
大團子下意識點開世界頻道,反應過來於燈也是玩家,又關掉了世界頻道,點開私聊,開始騷擾黎以。
大團子:大佬,我的智商不太夠,你能不能幫我解釋下大大佬這話什麼意思?
大團子: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大團子:他有辦法讓大家都變得跟他一樣強大?
大團子:不對啊,他不是玩家嗎???
大團子:大佬,他到底是不是玩家啊?我怎麼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呢?
黎以瞄了眼私聊欄裡的對話,簡潔明了的回答了他。
魔力傘: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他是玩家。
大團子在沉默了許久後,重塑了三觀,才顫巍巍的給黎以發了條私聊:大大佬不愧是大大佬,牛逼。
拋去大團子單純作為玩家的震驚,NPC們的世界觀也在重新刷新中,羅布重啟了許久,才咋咋呼呼的開了口。
“難道是新神?”羅布試圖找出符合這個世界的合理解釋:“願意給予信徒強大力量的新神?”
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所以你方才那些話是在跟神靈祈禱?”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方才的祈禱詞,雖然聽不懂,但一聽就很厲害!果然是強大的新神。”
新神嗎?
於燈看向天空,天空上懸掛著湛藍的球狀物,向大地揮灑著無儘的光,照亮整個世界。
如果神邸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話,祂會在哪裡?
在遙不可及的天邊?還是在信徒的祈禱聲中?
如果祂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話,那神諭和神降,又是從何而來?
於燈腦海裡徐徐展開著常人不敢想的推測,並以此為基點,完善他蒙騙整個世界的計劃——一如他曾經做過的那樣,立道,然後傳道。
隻是在這個世界,沒有大道永存,唯有神靈不朽。
既然如此,一位新神的誕生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思及這一點,於燈有些猶豫,作為一位無神論者,他下意識排斥著神靈和信仰,雖然這是最好的方法,但如果僅僅隻是一位新神來取代舊神,那對這個世界而言,又有什麼區彆呢?
但我又為什麼一定要改變這個世界?
這個問題實在過於發人深省,以至於於燈一時找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他的所作所為——推翻光明神殿,尚且能說是為了那些被循環獻祭的玩家們,但徹底推翻這個世界存在的信仰,除去他過於自以為是,妄圖用自己的意誌來決定整個世界的走向之外,似乎就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羅布有些不耐煩,他湊近於燈:“你今天發呆的次數比我遇到你這段時間加起來都要多。”
“你在猶豫什麼?”他問。
於燈撩起眼看他,黑色兜帽遮掩了對方的神情,他的視線一劃,落到了黎以身上,那些未曾找到答案的浮躁,鋪天蓋地的湧出,叫囂著向可靠的精神領袖尋覓答案。
黎以跟他對視了幾秒,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陷入了苦惱,但黎以自然的承擔起了為對方解惑的責任,他朝於燈眨了眨眼,平靜道:“我們是玩家。”所以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出於對未來的自己選擇同伴的眼光的信任,黎以相信對方。
天災之一的玩家,隻要是能被殺死的NPC,哪怕是神靈,他們也能用無儘人海堆出一個殺死神靈的成就來。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釋,因為玩家就是這樣一群能做出一切NPC想不到的事情的可怕存在。
這樣一想,我想徹底改變這個世界的狂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
於燈順利說服了自己,而該如何實現這一點的整套流程,則好似壓根不需要思考般,自然湧現在於燈腦海裡。
推翻光明神殿隻是這個計劃的第一步,如果他想徹底抹除神靈在這片大陸上的痕跡,那還有更多的路要走。
但整個過程並不困難,因為他早已在上個世界實踐過這一點,自上而下的改革總是困難的,但自下而上的改革,卻遠比常人以為的簡單的多。
直接告訴世界,我要這片大陸上再無信仰,就未免太過愚蠢了。
於燈笑了起來,他笑得太過開懷,以至於安靜下來的聖光森林隻能聽見他的聲音不住回蕩。
“沒錯,一位仁慈的新神。”他笑了半天,才止住了笑,仰頭看向在場的眾人,黝黑眼底束縛無儘鋒芒,叫落入他視線的眾人心頭一跳。
刀劍出鞘,直指他們,寒光溢散,幾有被鋒芒所傷之感。
現場安靜了片刻,羅布張了張口,瞥見於燈眼底寒光,又閉上了嘴。
菲爾德在沉默中開口:“所以,你所說的,我們會感興趣的東西,是指信仰一位新神?”
他眉梢微挑,楞是在正直和寬容之中,露出了幾分似笑非笑:“或許你不夠了解亡靈生物,也不夠了解那位新神。”
“亡靈生物的信仰永墜黑暗間。”他對信仰和神邸過於了解,以至於此刻能侃侃而談:“死者複活的能量,來自於深淵。這注定了他們無法信仰其他神靈。”
“哪怕那是一位異常強大的新神。”
那就更好了……
於燈克製住喜形於色的神情,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樣,風輕雲淡的點了點頭,然後在眾人豎起的耳朵中,毫不猶豫的岔開話題:“光明神是尼瓦雷王國的主流信仰,而光明神殿的聖教堂是尼瓦雷王國的迪聖福城,所以,我們的目標是是尼瓦雷王國以及光明神殿。”
“還有所有信仰光明神的教徒。”
菲爾德插話道:“這些人散落大陸各地,並不在教堂內任職,但如果你的目標是光明神殿,那他們自然會成為你們敵人。”
菲爾德停頓了下,語氣裡浮出幾分好奇:“我更想知道,你想做到什麼地步?”
他湛藍的眼眸注視著於燈,像是想從對方身上找到一個答案:“是從光明神殿中救出你們的同族,還是在救出你們同族的時候,徹底毀滅光明神殿?”
“容我提醒你,哪怕你隻想從光明神殿中救出那些玩家,一旦你動了手,光明神殿就會與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