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玩家從未如此幸福,不需要躲避追捕,不需要隱藏身份,光明正大的活躍在世界上,甚至還格外受NPC歡迎,這讓大部分玩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遊戲中,放棄了對於燈行為的好奇。
當然也有部分玩家沒有改變初心,一步步見證於燈接下來的行為——包括這個世界接下來的變化。
於燈沒有閒著，他在拜訪完尼瓦雷王國之後，就如他所說的那般,緊接著拜訪了斯尼聯合王國,然後在說（wei）服（xie）完對方之後,去拜訪了其他種族，可謂是忙的不可開交。
而他這一係列行為的目的都是相同的——落實他最初許下的承諾，為這個世界迎來真正的信仰自由。
在於燈忙碌的時候,亡靈族也在穩步推進著他們答應於燈的事情。
羅布大張旗鼓的宣揚信仰女神的榮光，招收信徒,先從亡靈生物自己內部開始，一步步擴散到整個大陸，在於燈的親自拜訪和亡靈天災的雙重壓力下,這個舉動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明麵上的來自官方的阻撓——當然或許其中有點小小的齷齪,但在“信仰女神”過分慷慨的饋贈中,一切泯滅的悄無聲息。
對羅布而言，他隻需要等待信仰女神的榮光緩緩普照整個大陸就足夠了，但對羅塞蒂而言,他要做的事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必須確保那個玩笑般的《關於信仰自由的擬定試行規定》確切落實，為此，忙碌奔波各處，尋找不同信仰的信徒，將這份文件挨家挨戶送上門，確保所有異教徒都知曉了它的內容以及精神。
在各個國家間組建辦事處——審核合法傳教以及分辨邪教的聯絡處。
他們兩人用的手下都是亡靈生物，但有些微的區彆。
羅布身旁的大多亡靈法師——換句話說，雖然是亡靈係，但他們好歹屬於人類。
而羅塞蒂身旁的大多是幽靈和骷髏，幾乎看不到多少人類的影子。
這讓他們之間的區彆變得鮮明了起來。
當然，對於這個世界的其他人來說，這並沒有什麼區彆，他們隻是突然察覺，行走於陽光下的亡靈生物似乎變多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推進中，於燈很快就等到了那股熟悉的排斥感。
他停下腳步，仰頭看向天空。
黎以猝不及防，險些撞到他身上，他跟著停下腳步，朝澄澈的天空看了眼，收回目光，繼續他的話：“亡靈平原也要去拜訪？我以為你們已經達成了協議？”
“比我想的早。”於燈看了眼主線任務旁浮出的已完成字樣，至今沒懂全界遊戲係統是以什麼作為任務完成的標準。想不明白，他索性不想了，扭頭看黎以，語氣有些遺憾：“看來是去不了了。”
黎以揚眉，他已經足夠了解於燈，對方並不是會輕易改變決定的人。
“時間來不及了。”於燈看向天空之上，眯起眼道。
黎以反應了過來：“你完成主線任務了？”
大團子一激靈，蹭的湊到了前方，眼巴巴的看著於燈：“怎麼完成的？”
小白菜也湊上前來，關注重點：“有沒有什麼提示？”
地裡黃站在他們身後，搖頭晃腦：“百事通不早就發過《關於主線任務通關的幾點推測》的帖子了？”
白熾燈照舊離於燈遠遠的，聞言翻了個白眼：“那帖子說了跟沒說一樣，什麼叫發揮你的智商和潛力，做到你所能做到的最好……我要是能做到，我還至於淪落到跟你們一起留在這個副本裡嗎？”
“提醒你一下，你這話裡話外的可是把大佬也帶進去了。”凱撒從他身旁走過，順帶對對方進行會心一擊。
白熾燈瞬間閉上了嘴。
“沒有提示，事實上我也很好奇它是怎麼運作的。”於燈收回視線，看向這些熟悉的麵孔，溫和的給予了建議：“如果想通關的話，我建議你們最好跟緊魔力傘。”
大團子他們有些疑惑的扭頭看黎以。
黎以亦有些疑惑的看向於燈。
“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人能通關的話，那就隻有他了。”
玩家們沉默的注視著於燈，試圖用自己的表情傳達出他們內心的想法：直接當麵說所有人都不行是不是不太好？
於燈沒等到回答，遂垂眼看向玩家們。
大團子瞬間叛變：“沒錯，我也是這麼覺得。”
凱撒變本加厲：“像魔力傘這種要人格魅力有人格魅力，要武力值有武力值的玩家，要是不能通關，那就是全界遊戲有黑幕！”
白熾燈作為外星人，隻好用乾癟的詞語附和道：“沒錯，就是這樣。”
小白菜和地裡黃看著這三個人，用沉默保留了自己奄奄一息的節操。
於燈心滿意足的收回了注視他們的視線，朝反方向示意了下。
大團子沒反應過來，被反應過來的凱撒拽著往遠處走去。
玩家們走遠，給於燈他們留出了私人空間。
“之前你說的猜測，我已經彙報給上級了。”黎以一板一眼道：“組織還在想辦法確認這一點……”
於燈點了點頭，他並不關心這件事，鑒於時間並不多，他直接打斷了黎以的話：“事實上，對你們來說，停留在第二個世界是最好的選擇。”
“但它不會讓我們一直停留在這個世界，不是嗎？”
顯然他們也早就商議過這一點，並得到了統一的答案。
“與其在弱小時被迫直麵無法擊敗的強大，倒不如將主動權掌控在自己手裡。”
“在那之前，我會解決。”於燈的語氣依舊平靜，他的篤定讓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能做到——不管多荒謬，隻要是他說出口，那就一定會被實現。
黎以忍不住笑了下：“那我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現場沉默了一瞬，於燈再次看向上方的天空。
“差不多就這樣？”於燈語氣悠然：“如果沒其他話要說，那你可以離我遠一點了。”
“事實上，我有些事想問你。”黎以退後幾步，讓出了些空間：“我聽他們說，哈爾消失了？”
於燈看向他。
“在我下線之後，你們談了什麼？”
於燈的目光十分具有威懾力，雖然他本人可能並沒有威嚇的意思，但過於黝黑的眼眸，在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旁人時，能輕易的將對方帶到他的世界——那片沒有光的無儘深淵。
黎以並沒有退步，他坦然接受著對方的視線，等著對方回答他的問題。
“我有點意外，你會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於燈低聲說了一句，提高音量回答了他的話：“光明女神想留下來，我拒絕了他。”
黎以點了點頭：“合乎常理。”他停頓了下，繼續問道：“他為什麼從山上掉了下去。”
於燈笑容擴大了些，他抬起手拍了拍黎以的肩膀，手落下時，自然的按住了他的肩，身體前傾了幾度，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完成了這一連串動作，於燈刻意壓低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你知道這樣逼問，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吧？”於燈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黎以，眼眸黑不透光：“讓人產生被懷疑的錯覺。”
黎以垂眉注視著於燈，反問道：“是你做的嗎？”
“所以是真的在懷疑我。”於燈鬆開按著他肩膀的手，語氣從平靜轉為了無奈：“首先，這是個遊戲，其次，那是個npc，最後，我為什麼要殺他？”
黎以點了點頭：“正是因為太過無懈可擊，所以我才懷疑你。”他平靜道：“遊戲裡殺人不犯法，就算你真的殺了他，也沒關係……”
“我沒有。”於燈挺直了背，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打斷了他的話。
“其實我很想說，你猜你這樣懷疑過我多少次。”於燈搖了搖頭道：“但現在說這個，沒有任何意義。”
“雖然我還是很意外，之前對我說，隻要我沒做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審判我的你，今天就忘記了這句話……”於燈停頓了下，反應了過來：“你沒忘。”
黎以沉默的注視著他。
“哈爾找你了？”於燈有些啼笑皆非：“他把我們的對話告訴了你，然後告訴你，是我讓他失足掉落山崖的？”
黎以抿著唇，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道：“我……”他再次停頓，撩起眼看於燈：“你做過嗎？”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
於燈笑了笑，看了眼上空緩緩積蓄的陰雲，提醒對方：“離這裡遠點。”
黎以又退了幾步，拉開了些距離，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隻好注視著於燈，一言不發。
在這種被懷疑甚至被誤解的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會憤怒，但於燈不是大部分人，所以他此刻的情緒十分穩定。
他並不意外對方的選擇——永遠選擇站在他這邊的，不是黎以。
永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人，才是黎以。
從第一次合作，不，從第一次末日開始，活人跟死人，黎以選擇活人；更多的人跟少部分人，他選擇更多的人；生命和道德，他選擇生命；希望和活下去，他選擇希望。
他是人類僅存的良心——是指人類這個集體概念下的良心，而不是指作為一個單獨的人時的良心。
他曾放棄過自己的友人，他曾跟窮凶極惡的存在妥協，他曾放任死亡——為了保留最後的希望；他曾打破自己所有的原則，為了讓更多人能活下去。
聖人是無法在末日裡活下去的，黎以不是聖人，更不可能完美無缺，他隻是一個有著極強責任心的好人，一個永不放棄，背負沉重負擔也要掙紮出希望的好人。
於燈曾說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黎以，並不是謊言。
他確實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所以並沒有憤怒的必要，黎以隻是做了他會做的事情而已。
“時間快到了，長話短說。”於燈語速飛快道：“黎以，我不是你的責任，在末日沒抵達的那一刻，我們的聯盟就解散了。之後我所有的事，都跟你無關。”
“還記得我們最初談話時，我跟你說的那句話嗎？”於燈平靜的重複道：“請不要再拽著我做你認為對的事情了。”
吸力逐漸變大，有光在於燈身邊彙聚，自上而下，緩緩成型。
黎以揉了揉太陽穴：“我知道，隻是……”
光柱成型，貫穿天地，迎來無數視線。
於燈被強大的吸力不容抗拒的帶著朝上空飛去，世界對他的排斥抵達了頂端，他無法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