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是忘今河, 一條大橋橫貫在上麵, 兩邊的路燈從這頭通向對岸, 像是通進看不見的雲山一樣。
寧書香緩緩沿著橋走, 垂著頭,不知想些什麼。
沈儀征從路邊的小商店買了幾罐酒,跟到寧書香身邊。
寧書香趴在橋欄上,望著黑沉沉的河。
沈儀征把酒放地上, 靠著橋欄坐下, 打開一罐,喝了幾口,“說吧。”
“我找著我妹了,”寧書香語氣有那麼點五味陳雜, “你猜是誰,藍思意。”
沈儀征嗆住了, 連聲咳嗽。
寧書香幽幽地轉過身,坐在他旁邊,也拿起一罐酒, 但是沒有喝,放在手裡轉圈。“我怎麼會跟你做朋友, 我現在都不敢去見我妹。”
沈儀征聽了,不怒反笑,“合著都怪我,你家人把小姑娘丟在外麵十幾年,也怪我?”
“不是丟, 是沒找著。”寧書香狠狠皺起眉頭,複又頹然,“算了,我跟你犟什麼,是怪我們,都是我們粗心大意,導致她在外麵受了那麼大苦。”
沈儀征心軟了許多。
思意要是找著了自己的家人,一定會非常開心吧?
“去找她吧,如果她因為我討厭你,那你直說跟我絕交了,撇清關係不就行。”
“得了,我要是這樣想,也不會一找到我妹就先過來打你了。”
寧書香轉頭看沈儀征,“不說我了,我長這麼好看,她肯定不會討厭我。說你,你怎麼想?”
沈儀征握緊酒罐,若無其事地看向前方,“我能怎麼想?”
她身邊有顏勉。
又這麼討厭自己,他們算是徹底不可能了。
沈儀征神色略微茫然。
寧書香看的一清二楚,他拿出手機翻了翻,“幫我找我妹的人,給我傳了幾個視頻,都是不經意留下的,有一個,我覺得你可以看一下。”
沈儀征接過手機。
一個白牆壁上畫著藍線舞蹈室內,十七歲的莎藍和十六歲的藍思意麵對麵坐著,莎藍拿著手機,打開一個剪輯視頻,興致衝衝地給藍思意看。
那個剪輯……
沈儀征臉色泛白。
“這個剪輯是沈儀征給你的吧?”
視頻中的女孩道。
莎藍有些無措,“我不是……”
藍思意抱著膝蓋,柔和地對她笑笑,“嗨,不用解釋,我習慣了。”
沈儀征心臟緊縮一下,仿佛一根荊棘攪了進去,鮮血淋漓。
藍思意看向窗外,“我在等,等他什麼時候能把我的耐心和心疼磨完,他磨完了,我就解脫了。”
"磨完?"莎藍看著她,不解。
“嗯,我太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初見他的時候,一個小姑娘給他遞情書,他接了還對人家笑,結果轉身冷漠地把情書扔進了垃圾桶,我當時覺得他好沒禮貌。後來又遇見一次,他和兩個人走在一起,男子像他爸爸,女子比他大不了多少歲,但是跟男子很親昵。他一臉的忍耐,不知說了什麼,他爸給了他一巴掌,他當時眼眶就紅了。”
藍思意輕輕道,“我對他,一開始是好奇,後來是心疼,我以為我可以把他變好,可是他總一次次觸碰我的底線,我無能為力了。
我知道他是一個極端冷漠孤僻的人,表麵比誰都柔和,事實上充滿多疑,而且虛偽,明明不想做什麼事,卻從來不拒絕。直接告訴你吧,我很難找到他的優點,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但是,冥冥中有種很強烈的力量把我們綁在一起,我不知道這種力量是什麼,也反抗不了它,隻能靠時間來解決。”
沈儀征死死地盯著屏幕,小視頻放了一遍又一遍,寧書香終於忍不住奪回自己的手機。
沈儀征自顧喝著酒,買了五罐,除了寧書香手中的一罐,他喝了三罐。
寧書香迅速將剩下兩罐藏到身後。
沈儀征沒有管,直愣愣地看向水麵,眼尾通紅。
他忽然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低聲喃道,“好疼……”
寧書香也不知道是該氣好還是該心疼好,終歸是自己的朋友,他歎了口氣,“回去吧,睡一覺就不疼了。”
沈儀征手指用力抵住易拉罐口,力氣大到手被割出了血,他完全沒有感覺。
他一直回想自己到底做過多少齷齪事,想起一件,心仿佛被刀割了一次。
藍思意為了給他送生日禮物,看了他半年的籃球賽,一點一點的記錄,最後反複修改製成了剪輯視頻,專門放進播放器裡送給他。
他轉手把播放器送給了莎藍。
絲毫不以為意。
他忽然轉頭詢問寧書香,“我媽為什麼要生下我?”
為什麼生下了不養好他?
獨自把他撇到一邊,讓他從小就不知道什麼是愛。
因為不會愛,就反複去傷害彆人來證明自己有多缺愛。
他恨他們,但更恨自己。
“你這句話讓我有些為難。”
寧書香皺著眉道,他嫌地上涼,把沈儀征拽了起來。
沈儀征掙脫了他,坐到橋欄上,腿在河麵上微微晃著,讓人看的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