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無奈地笑笑,手撐著腦袋,含笑看她怎麼折騰,等她終於躺好了,抱著她平息了一會兒,輕撫她露在被窩外麵的長發。
兩人相擁,燭火微晃。
“我今晚會夢見你嗎”金蘭半夢半醒,忽然低聲喃喃,“我什麼時候才會夢見你呢”雖然那些事無法更改的過去,可她還是希望能早些夢見過去的朱瑄,那樣她就能多陪他些時日。
朱瑄頓了一下,閉上眼睛,斂去思緒,連人帶被子摟住粽子金蘭,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我就知道告訴你以後你會這麼想,不許想這些,順其自然就是了。以前那些不重要,以後你好好陪在我身邊就夠了。”
金蘭睡得迷迷糊糊的,夢中無意識地答應了一聲。
朱瑄緊緊抱著她。
東宮的生辰快到了,宮裡宮外提前送來賀禮。
掃墨告訴金蘭“千歲爺每年生辰都是一個人過的,從來沒有準備宴席,之前有人想討好千歲爺,特意預備了席麵騙千歲爺過去,還請了歌伎伺候,千歲爺抬腳就走,之後那個人再也沒有出現過。闔宮都知道千歲爺不過生日。”
金蘭蹙眉,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歎了聲。他的生日正是闔家團圓的仲秋時節,卻要一次次想起和她的分彆,她光是想想就覺得心頭痛楚。
掃墨笑著問“今年殿下給千歲爺過生日,千歲爺一定很高興殿下您看席麵擺在哪兒合適”
金蘭搖搖頭“不必準備席麵了,那天我和太子去西山走走,其他的一切照舊,宮裡不要準備宴席。記得派人去藥王廟燒頭柱香,還是按以前的規矩。這個月各處當值的每個人發兩個月的月俸,跟著太子出門的多發一個月的。”
掃墨連聲答應,掩下心中疑惑還以為太子妃嫁進東宮以後太子爺的生日會大操大辦呢不過太子爺喜靜,不大辦也行,有太子妃陪著太子爺也很好。
各宮送來的禮物要登賬造冊,金蘭讓人把跟隨胡廣薇學習的宮女叫過來跟著提督太監學怎麼登賬,提督太監沒把那幾個宮女當回事,隨她們跟在身邊探頭探腦。
金蘭看到趙王送來的禮物,是一座白釉觀音菩薩坐像,觀音通體雪白溫潤,頭戴風帽,胸佩瓔珞,低眉垂眼,拈花微笑,麵容慈悲恬靜。
她雙眼微眯。
若隻是普通的佛像倒也沒什麼,可趙王送的這座菩薩坐像懷裡多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嬰孩,分明是求子菩薩。朱瑄過生日,他送一座求子菩薩來是什麼意思
真是隨時隨地膈應人。
金蘭叫來杜岩“你給趙王送本孝經過去,當著人的麵送,人越多越好,就說趙王的禮物很好,多謝他費心,順便提醒趙王,王皇後的壽辰已經過了。”
雖然王皇後形同被廢,可鳳印並未收回,王皇後依舊是趙王的嫡母。趙王一心討好鄭貴妃,王皇後過生日的時候他一點表現都沒有,沒有人會說什麼。但是金蘭以長嫂的身份當眾點出來,眾人心裡還是會嘀咕的。鄭貴妃為什麼執意要當皇後因為一個名分。差了這個名分,鄭貴妃即使寵冠後宮,王皇後依舊能壓她一頭。趙王不敬王皇後,就是不孝。
東宮可從來沒有疏忽過王皇後,金蘭每隔幾天就打發人去看望兩位廢後,看她們缺什麼就拿自己的份例幫忙補上。鄭貴妃那邊她也是天天不間斷地派人過去問詢生活起居,據說鄭貴妃煩不勝煩,氣得掀翻了茶盤,她第二天照舊吩咐人去昭德宮。
杜岩主動領了送書的差事,捧著孝經顛顛地出了東宮,腳步輕快。
剛好今天趙王辦了一場賞花宴,正在園中和人吃酒,席上賓朋滿座,群賢畢集。杜岩騎馬趕到園子裡時,滿園穿直裰的年輕文人正趁著酒意擊鼓傳花,比賽誰的詠菊花詩寫得好,他掃一眼園內,認出這些人一大半是儒生,喜得渾身發癢,故意把手中的孝經捧得高高的,好讓眾人瞧見。
眾人麵麵相覷。
趙王臉都綠了。
等朱瑄回來的時候,金蘭和他說起這事,他搖頭失笑“何必要你費心,我來訓斥他就是了。”
金蘭道“那可不行,你是皇太子,你出麵教訓趙王的話,這事就不好說了。”
朱瑄是皇太子,一舉一動引人注目。她是宮中內眷,做這些不會引起太大的風波,既能戳破趙王這幾年苦心經營的賢王假象,又不至於引來朝臣非議。就是嘉平帝聽說了也不會覺得東宮太咄咄逼人。
送書的事很快就會被眾人遺忘,但將來假如趙王公開爭儲,這件事一定會被人翻出來,成為趙王抹不去的一個汙點。對勝利者來說,汙點無傷大雅,不過對趙王就不一樣了,他根基淺薄,名聲不能有瑕。
孫府。
謝騫七拐八拐找到同鄉府上,卻被告知孫檀出門訪友去了。他隻得打道回府,第二天早上又找了過來。
孫檀剛剛起身,拿了一柄毛刷站在樹下漱口,抬頭時看到謝騫搖搖擺擺、吊兒郎當地踏進院子,頓時一陣頭疼“我藏的幾壇好酒都被你喝光了謝大人快請去彆家坐坐”
謝騫抬起手,寬袖落下,露出手裡提著的一隻小酒壇,笑道“今天不吃你的酒,今天請你吃我的酒。”
孫檀朝天翻個白眼。
仆人很快準備了幾樣下酒菜奉上,一碗五香豆豉,一碗醋拌黃瓜,一碗油煎骨頭,一碗糟鵝胗掌,孫夫人知道他們倆喝起酒來能喝上一兩個時辰,抓了把錢讓灶上婆子出門買幾隻螃蟹蒸上,又叫買一隻南爐燜鴨。
孫檀換了身衣裳,陪著謝騫喝了兩杯,問“你謝大才子可是稀客,說吧,今天過來是為了什麼事”
謝騫抓了根油煎骨頭啃,胡須上沾了層油光,笑著問“想找你打聽一個人你給秉筆太監羅雲瑾當過老師我聽說你還送了本貂璫錄給他,當年你好像很欣賞他。”
孫檀臉色一變,手腕輕抖,酒杯裡的酒濺了幾滴在他衣袖上。
謝騫抬眸看他。
孫檀掩飾地咳嗽了一聲,扭開臉“你問他做什麼此人心術不正,不值得結交。”
謝騫眼珠一轉,並沒有追問孫檀和羅雲瑾交惡的原因,喝了口酒,笑著說“沒什麼,我常聽人提起他,有些好奇。”
孫檀冷笑了一聲“你想和他比試才學大可不必,到底是不知廉恥的閹豎,縱有才華又能如何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對他寄予厚望。”
謝騫笑笑,“他是教坊司出身,可是獲罪的宦官子弟”
孫檀淡淡地道“他確實在教坊司待過你見過他了”
謝騫點點頭,“一麵之緣。”
孫檀麵帶譏諷“你可有聽他開口說話”
謝騫道“他生得體麵,相貌是一等一的好,不過嗓音渾濁粗啞。”
孫檀冷哼“他的嗓子是被人毒啞之後變成這樣的。”
謝騫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