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竟然不服侍我(2 / 2)

小滿和洪山沒走,他們是東宮的內官,鄭貴妃命令不了他們。

鄭貴妃冷哼:“怕我吃了太子妃?”

小滿一動不動。

金蘭給小滿使了個眼色。

小滿麵容一凜,拉著洪山後退出去,不過沒有走遠,就站在珠簾外麵,可以清楚看到整個暖閣。

鄭貴妃仔細打量金蘭。

彤彤的火光映在她臉上,臉如水杏,明眸皓齒,天生一雙含笑的眼睛,抬頭看人的時候雙眸恍如一泓秋水,眸光盈盈,青春正好,年輕貌美……這樣的人站在太子朱瑄身邊,每個人都誇他們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誇他們夫妻琴瑟和諧,誇他們恩愛甜蜜。

朱瑄疼她寵她憐愛她縱容她,為她不納側妃,為她頂撞周太後,所有人覺得理所當然,太子妃純善嬌柔,合該被太子捧在手掌心裡疼寵——就連鄭貴妃自己在見過金蘭以後,也是這麼想的。

鄭貴妃曾經因為嫌棄金蘭的名字太俗而笑了半個時辰,當她得知金蘭是那晚救了自己的姑娘以後,心頭閃過第一個念頭卻是:好一個俊丫頭。

幽涼月夜,金蘭一身大紅鶴氅,風吹衣袂飛揚,立在露台之上,肩披如銀月華,膚光勝雪,恍若仙姝。

鄭貴妃當時神誌昏沉,仰望著麵前的陌生女子,心裡喃喃道:這人莫不是菩薩跟前的仙女?

暖風輕拂,閣中清供的梅花、蠟梅送出縷縷清香,剝了一半的石榴擱在案幾上,晶瑩的果粒被火光照得閃閃發亮。

鄭貴妃垂眸,輕撫自己蒼老的手背。

她和太子當了這麼多年的對手,比其他人更了解太子,陰柔深沉的太子喜歡金蘭這種溫婉的小姑娘……並不出奇。

鬼蜮裡爬出來的人,踩著無數人的鮮血一步一步爬到高處,見多了魑魅魍魎,不得不跟著一起沉淪,可有的人卻那麼傻裡傻氣,不管身處什麼境地,她始終堅定溫和。

像無處不在的天光,普照大地,即使醃臢濕臭的陰溝也能分到一點溫暖。

沉淪在地底深處、卻有幸被光芒籠罩的人免不了想覬覦這一束光明,想獨占這一點溫暖,想長長久久被她溫柔籠罩。

皇太子和太子妃,比翼連枝,郎情妾意,人人歆羨。

她和嘉平帝,卻被世人所鄙夷。

鄭貴妃低著頭,自嘲一笑。

她不想承認,但她知道自己確實嫉妒金蘭。

她也曾單純天真,胸無城府,所求的不過是和嘉平帝廝守一生。

有時候她看著金蘭,忽然一陣恍惚,眼前浮現出自己年輕時的光景。

她姿容平平,雖然算不上美貌,但是年輕時的鮮嫩光豔也曾讓枝頭嬌豔的花朵黯然失色。可是她老了,她比嘉平帝年長太多歲,沒有人瞧得起她,所有人都在背後笑話她,他們嘲笑嘉平帝對她的迷戀,提起她的名字時都是一臉作嘔的表情,仿佛隻要說起她就惡心。

不管她賢良大度也好,驕縱跋扈也好,她的存在就是錯誤,她是嘉平帝這一生永遠無法抹去的汙點。

既然不管她做什麼都隻能換來彆人的謾罵,死後注定留下萬世罵名,何必還要顧忌其他人的眼光?

她驕橫又如何?狠毒又如何?世人還不是拿她沒辦法?

風風光光幾十年,人間富貴,塵世繁華,她全都享儘了,她這一生,不虧。

唯一的遺憾就是夭折的寶兒。她的兒子本該被立為太子,繼承這浩瀚河山,她的兒子被人害死了。

鄭貴妃眼中恨意浮動,回過神,拈起那半個沒剝完的石榴,笑著道:“太子妃菩薩心腸,出手救下趙王妃,就不怕太子心有不滿?”

金蘭輕笑:“不敢讓娘娘掛心,如果太子在這裡,他也會這麼做。”

鄭貴妃倏然抬起眼簾。

金蘭坦然回望,神色篤定。

鄭貴妃輕哼一聲:“你敢肯定皇太子不想下手除掉趙王妃肚子裡的孩子?如果她果真生下皇長孫,你們家五哥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太子妃,你沒有見識過皇太子的手段,彆被他騙了。”

金蘭神色不變,搖了搖頭。

鄭貴妃剝開石榴,手指間汁水淋漓,她放下石榴,雙手往前一伸,等著金蘭拿帕子為她擦手。趙王妃、德王妃和慶王妃經常這樣服侍她。

金蘭卻一動不動,坐在鼓凳上,眼觀鼻鼻觀心,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鄭貴妃忍了忍,往前一個俯身,直接抽走金蘭手裡的帕子擦手。

金蘭一臉莫名其妙。

鄭貴妃擦乾淨手指,隨手把帕子扔到一邊,嗬嗬冷笑:“為什麼不怕本宮?”

這小丫頭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是這副規規矩矩的乖順模樣,看著恭恭敬敬,其實一點都不怕她!她剛才當著小丫頭的麵讓人咬死了一個宮妃,小丫頭還敢單獨留下來和她說話,問什麼就笑眯眯地回答,老老實實,直來直去,看起來傻乎乎的,但是她真指揮小丫頭做什麼,小丫頭根本不動彈!

金蘭嘴角抽了抽,鄭貴妃做這麼多事,就是為了讓自己怕她?宮裡這麼多人怕她還不夠麼?

她坐直了些,眼眸低垂,醞釀了一下,正準備瑟縮幾下好擺出一副畏懼之態,鄭貴妃猛地拍一下扶欄,怒道:“彆裝了!裝得一點都不像!”

金蘭悄悄翻一個白眼,抬起臉,眉眼微彎:“娘娘又不曾害我,我為什麼要怕娘娘?”

鄭貴妃嗤笑:“你以為本宮不敢動你嗎?”

金蘭沒有心思和鄭貴妃繞彎子,看一眼珠簾外的小滿,收起笑容,淡淡地道:“那您動我好了。”

鄭貴妃一噎,目光落到金蘭腳下的獅子犬身上,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太子妃不怕她,那是因為太子妃知道皇太子和昭德宮之間曾經做了一個交易,所以無所畏懼。

昭德宮和東宮勢如水火,她沒有殺朱瑄的生母,但是她這些年對朱瑄的磋磨打壓可不是假的……兩宮永遠不可能化乾戈為玉帛。

沉默片刻後,鄭貴妃擺擺手:“本宮不留你了,你回去告訴太子,鄭家以後不會和趙王有什麼瓜葛,本宮信守諾言,說到做到,但願他記得他親口立下的誓言,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金蘭巴不得這一聲,利利索索站起身,轉身就走。

鄭貴妃望著金蘭歡快的背影,咬了咬牙。

金蘭走到珠簾前,腳步突然一頓,徐徐轉過身。

鄭貴妃愣了一下,立刻收起臉上的憤恨之色,躺回美人榻上,慢慢地撩起眼簾,掃一眼金蘭,麵無表情。

金蘭一步一步走到美人榻前,抬起頭,直視著鄭貴妃,正色道:“娘娘,您不必為了讓鄭家和趙王劃清界限而去謀害趙王妃的孩子。”

鄭貴妃冷笑:“喔?你能猜到皇太子的心思?”

金蘭站在她麵前,語調平穩,接著說:“……五哥的阿娘死於非命,他阿娘費儘心思才將他撫養長大……”

鄭貴妃一怔。

金蘭頓了一下,道:“您說得對,想在後宮生存,心慈手軟辦不了大事……可是有些事還是要堅守的,娘娘,五哥絕對不會對趙王妃肚子裡的孩子下手,不管是趙王、德王還是慶王,五哥永遠不會那麼做。”

她說完,轉身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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