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貴妃也不是第一次打自己兄弟了, 出手利落乾脆, 一巴掌下去, 塗了鮮紅蔻丹的指甲剛剛好擦著鄭氏兄弟倆油光滿麵的臉蛋掃過。
兄弟倆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 不痛不癢,鬢角一絲不亂。
不過他們還是抬手捂住了臉,委屈地道:“姐姐, 您怎麼不聽我們把話說完……”
鄭貴妃冷笑一聲:“你們還想再弄一個鄭氏女兒進宮爭寵?靠著我養尊處優這麼多年,以後又要靠你們的女兒?”
鄭老大和鄭老二對視一眼,臉上訕訕。
他們確實有這個想法,已經認了那幾個好生養的女子為義女。鄭家好吃好喝供著那幾個美人, 就盼著她們中的哪一個能被皇太子朱瑄挑中,他日朱瑄登基,她們也能獲得晉封, 鄭家就算沒有如今的風光, 至少宮裡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如果她們肚皮爭氣生個一兒半女,那就更好了。
鄭老大壓低了聲音諂笑:“姐姐, 人是我親自挑的, 和太子妃那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身細皮嫩肉, 千嬌百媚,嬌嬌柔柔的,哪個男人看了都得腿軟……”
宮人跪坐在榻邊伺候, 鄭貴妃擦擦手, 拈起盤中一枚大瑪瑙葡萄吃, 聞言又是一個大白眼。
“誰腿軟太子也不會腿軟!你們以為就你們能想到這個主意?他十二歲的時候我就往他身邊送人了,哪一個討著好了?”
嘉平帝十幾歲就被身邊內官引誘著沉溺享樂,什麼花樣都玩過。到了二十多歲漸漸不得趣了,於是開始借助丸藥助興。丸藥吃多了,愈發覺得平時床笫之間索然無味,轉而服用藥效更強的丹藥,這一吃根本斷不下來,身體也越來越差,越差自然越要吃丹藥。
朱瑄懂事以後,錢興建議鄭貴妃從這點入手,她盼著朱瑄早死,立刻著手挑了幾個如花似玉的宮女送去東宮,暗示她們引誘朱瑄。
那些宮女個個功敗垂成。
搔首弄姿的,朱瑄直接找到一個錯處讓掌事姑姑杖打,幾乎送命。溫柔含蓄的,在東宮伺候幾個月也找不到近身伺候的機會。貌美如花的,還沒湊上前就被其他宮人聯手趕出東宮。能識文斷字、樣樣拔尖的,最後居然被送進仁壽宮伺候周太後去了。
鄭貴妃氣得跳腳,奈何朱瑄意誌堅定,就是不中計。
有一次錢興故意找了個機會把朱瑄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宮女關在一處,過了幾個時辰太監去聽壁腳,聽見裡頭隱隱約約傳出女子哭泣聲,以為計謀得逞,趕緊報告給錢興知道。錢興喜得直搓手,立馬帶著人去堵人,打開門卻發現宮女跪在地上哭著求饒,身上衣裙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看到太監進門,宮女並沒像約定好的那樣含羞帶怯地指認朱瑄,而是衝到錢興腳下抱著他的腿瑟瑟發抖。
朱瑄沒給錢興借著宮女大做文章的機會,當場以意圖行刺為由命禁衛抓了那名宮女,不久宮女就受不了嚴刑拷打死在了詔獄中。
宮女死之前還招人錢興派她去行刺,嚇得錢興托東西廠的乾兒子幫忙才把事情掩下了。
自那以後宮女輕易不敢招惹朱瑄。
其實直到選秀的時候鄭貴妃還沒有放棄美人計,她費儘心機把宋宛塞進秀女中,為此不惜和周太後對打擂台。
結果半路上卻殺出一個賀金蘭。
等鄭貴妃親眼目睹朱瑄對金蘭的種種異乎尋常的愛護寵溺以後,她才徹底死了心。
鄭貴妃推開兩個兄弟,坐起身,紅緞刺繡西番蓮紋高底繡鞋輕輕踢一腳鄭老大:“你們彆忙活了,這條路不通,先彆說那幾個美人能不能派上用場,你們這麼瞎張羅,太子妃會怎麼想?太子妃是以後的中宮皇後,你們這麼上趕著給太子找妾侍,她嘴上不說,心裡一定記恨你們。你們說,是皇後說的話管用,還是幾個身份低微的妾侍說的話管用?”
鄭老大一怔: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姐姐是貴妃,吳皇後、王皇後兩任皇後在她麵前一點臉麵都沒有,吳皇後幽居冷宮,王皇後也深居簡出,誰比得上姐姐這個貴妃?
鄭老二笑嘻嘻地道:“太子妃賢惠端莊,我們這還是幫她呢……”
鄭貴妃一腳踢開鄭老二:“混賬東西!本宮怎麼就攤上了你這樣的兄弟!”
鄭老二哎喲一聲順勢躺倒在地,偷偷看一眼鄭貴妃,見她麵色冷厲,連忙利利索索爬起來跪好。
鄭貴妃臉色陰沉,揮揮手示意宮人退出去。
等閣中隻剩下姐弟三人,她冷笑著道:“你們記住,皇後終究是皇後,太子妃名正言順,和太子琴瑟和諧,吳皇後、王皇後比不得她!你們挑人之前也不知道去東宮打聽打聽,太子妃對太子撒撒嬌,太子連天上的月亮都能摘下來給她,得罪了太子,你們也不過是夾著尾巴過日子罷了,少不了你們的吃喝嚼用,得罪了太子妃,鄭家才是真的自取滅亡!”
鄭老大和鄭老二不敢頂嘴,唯唯諾諾地哼哼了幾聲。
鄭貴妃躺回美人榻上,閉上眼睛假寐,懶洋洋地道:“既然那幾個美人有你們說的那麼好,你們自己留著享用吧,彆沒事找事。”
鄭老二嘿嘿笑了幾聲,湊上前給姐姐捶腿:“姐姐,也不止我們這一家打這個主意!我聽說周家前段時日找了不少美人,一個比一個漂亮標致,仙女一樣的人他們才看得上,要不是怕他們家趕在我們家前頭,我也不會這麼著急啊!”
鄭貴妃霍然睜開雙眼,眸中精光閃爍:“周家?”
鄭老二點頭如搗蒜:“對,就是周家!老太後的親弟弟家!他們家的管家說了,就是要挑生得福相、看起來好生養的清白人家女兒,我偷偷派人去打聽過了,他們已經挑了十多個姑娘養在慶寧侯府裡了。”
鄭貴妃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