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帝火冒三丈,以為內官們故意敷衍自己,親自去內庫查看,發現內庫果然空空如也。
昔年庫房珠玉財寶堆積如山,如今隻剩下一些破破爛爛的古董和少許字畫。
幾朝積累,竟然已經揮霍一空!
嘉平帝呆了半晌,怒不可遏,立刻傳召錢興,問他府庫的錢都去哪裡了。
錢興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這些年為了給萬歲祈福,各處修建寺廟殿宇,供奉神仙,花費不小。”
見他狡辯,嘉平帝怒火更盛,拂袖而去。
道士張芝聽說了這事,勸嘉平帝息怒,說錢興這些年苦心孤詣,為替嘉平帝祈求福澤興建祠廟,不敢鬆懈,忠心日月可鑒。
嘉平帝雖然不管庶務,也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知道內庫的錢財一定是被自己的近侍耗費光了,沒有大肆宣揚。
不過他也沒有懲治錢興。
諭德站在書案前,道:“內庫無錢,聖上下旨命戶部再支取十五萬兩銀子,戶部直接封駁了詔書,司禮監錢興不敢理會這事。”
戶部官員說了:要錢沒有,要命,皇上儘管來拿吧!
嘉平帝一次次下旨詢問,從每人再撥五萬兩到四萬兩、三萬兩,最後一萬兩。
戶部官員就是不鬆口,問什麼都是一句:沒錢!
諭德憂心忡忡地說:“聖上惱怒,就怕會生變。”
朱瑄合上折子:“讓沿路各地官倉支米,供給花用,不許驚擾民倉。”
諭德和禮部官員想了想,連連點頭。
五萬兩銀子真的不少了,三位皇子的就藩地都是水土豐美的富庶之地,不愁沒錢過日子,戶部不可能再支取銀子給嘉平帝貼補兒子。讓沿途糧倉支米這法子可行,既省錢,也不會擾民,戶部官員也用不著見人就哭訴說他們被逼得想上吊。
商量完皇子就藩的事,幾人告退出去。
近侍在門外廊下等了半天,看到幾位官員離開,從側門進了內殿,拱手道:“千歲爺,羅雲瑾已經順利抵達河間府。”
朱瑄頭也不抬,問:“錢興的人呢?”
近侍道:“錢興的人先趕到河間府,他們直奔官驛,要求見羅雲瑾,羅雲瑾的屬下借口說他去鄉間丈量土地了,拖延了一天,羅雲瑾及時趕到,他們沒找到證據。”
羅嚴謹跟沒事人一樣出現在田埂邊,彆說錢興的人驚疑不定,就是他自己的屬下也沒看出他身負重傷。
錢興的人到處探查一番,沒有找到羅雲瑾的破綻,其中一人還是懷疑羅雲瑾,趁他夜裡熟睡時偷襲,想抓住他的把柄,被他一刀砍了腦袋。
剩下的人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地逃出河間府。
近侍稟報完,躬身退出去。
掃墨倒了一盞熱茶送到朱瑄手邊。
朱瑄放下折子,喝了口茶,道:“聖上已經知道內庫的事情了,告訴給事中,從明天開始他們可以開始彈劾錢興。”
掃墨應是,心中隱隱佩服朱瑄。
一環扣一環,逼皇子出京就藩隻是順手罷了。
他小聲問:“既然羅雲瑾及時趕回河間府,他為什麼不借著這個機會扳倒錢興?隻要錢興被抓,不愁他不開口。羅雲瑾擅長審訊,他親自審問,錢興一定會老老實實交代薛侍郎是被誰逼死的。”
朱瑄搖搖頭:“錢興不足為慮,抓了錢興,逼他供出實情,不會改變什麼。”
錢興隻是奉命行事,抓了他沒用,隻要嘉平帝壓著薛家的案子不讓彆人查,薛侍郎就不可能雪冤。
朱瑄拿起另一封折子:“這事必須另外找一個人……一個可以揭開薛家舊案,把這事公布天下的人……”
掃墨皺眉思索了片刻:“您是說謝太傅?”
朱瑄點點頭。
說起來,謝太傅是薛侍郎的舊相識,兩家還是親戚,由謝太傅翻出薛家舊案,應該不會引起嘉平帝的懷疑。
……
在禮部官員的百般催促之下,德王和慶王啟程離開京師,分彆就藩山東、河南。
趙王試圖做最後一搏,奈何沒有人敢接他的茬,周太後和鄭貴妃袖手旁觀,他終日上跳下竄,結果連嘉平帝都嫌他多事,怒斥他浮躁偏執。
這年端午,趙王沒能看到西苑跑馬走解的盛大場麵,灰溜溜地攜妻帶女南下就藩。
趙王妃離宮之前,抱著小郡主求見金蘭。
朱瑄早就吩咐過了,東宮的人不敢放她進內殿。
趙王妃在長廊外等了很久,小郡主趴在她懷裡哇哇大哭。
金蘭在內殿書房看書,對宮門外麵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趙王妃一直等到天黑,趙王派人催她回去:“還嫌不夠丟人現眼的?”
她一臉麻木,抱著小郡主,轉身離開。
離京的那一天,趙王妃坐在搖搖晃晃的轎輦裡,想起自己嫁給趙王的那一天,處處張燈結彩,婚宴盛大隆重,十裡紅妝,人人稱羨。
宮裡的人卻都在討論東宮:前些天皇太子和太子妃大婚,那才叫熱鬨呢!
趙王妃當時眉尖輕輕皺了一下,心想:她不比太子妃差什麼,憑什麼淪為太子妃的陪襯?
原來早在入宮的第一天,她心裡就埋下了不甘的種子,所以剛進宮她就迫不及待地試探太子妃。
而皇太子和太子妃至始至終都沒把他們夫妻當成對手。
趙王妃掀開簾子,回望遠處巍峨恢弘的大內宮城,覺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場夢。
現在夢醒了,曲終人散,人人歡喜,隻有她滿腹苦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