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憐央的問題,乙骨支支吾吾地說:“因為、因為這樣彆人會不太高興……?”
“唔,為什麼會不高興?”
“……”
乙骨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他也還隻是個孩子,因為能夠看見黑色的小怪物,長期以來一直被班級裡的其他同學孤立。孩子們的惡意並不像成年人會考慮到體麵,他們沒有顧忌,會毫無保留地用自己能表示出的各種方式來大聲宣告“我討厭你”。
或許是往書包裡放死掉的蟲子,或許是路過的時候踢一腳桌子,或許是直接在麵前大聲嘲笑。
就連他們背後趴著的黑色小怪物們,也會在他們欺負他的時候發出令人耳朵發麻的嬉笑聲。
久而久之,乙骨的內心愈發敏感,他就像是一隻藏匿在安全殼裡的蝸牛,小心翼翼地探出柔軟的觸角,一旦觸及到不好的情緒就會立刻縮回去。所以,乙骨更能感知到周圍人的情緒。但感知歸感知,詞庫匱乏的乙骨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感覺。
憐央耐心地等了一會,隨後拿起了巧克力看向了周圍的同學:“請問這個是誰給我的?”
“是我。”班級裡往日最傲慢的男生扭扭捏捏站了起來。
“唔,如果我把你給我的巧克力給憂太,你會不高興嗎?”
乙骨聽憐央這樣問著,他感覺到男生的視線掃到了他的臉上。乙骨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他根本不敢抬起頭,那個男生也是平日裡欺負他最狠的孩子之一。
一定會不高興的吧?
縮在了蝸牛殼裡的乙骨如是想。
“當、當然不會!”男生結結巴巴地說,“我的東西給了憐央就是憐央的了,憐央想給誰都可以,我不會不高興的!”
他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大聲喊出來的。
誒——?
“看,他們不會不高興。”憐央將巧克力又遞到了乙骨眼前,“一起吃吧。”
憐央非常受歡迎。
乙骨再一次意識到了這一點。
因為憐央的關係,往日會變成孩子們捉弄對象的乙骨今天過得格外平靜,沒有人敢踢他的桌子,更沒有人敢往他桌子上扔蟲子,就連他們背後的黑色怪物們今天也乖巧得和鵪鶉一樣,匍匐在他們的背後,努力避開憐央的視線。
不過黑色怪物們總歸還是有被看見的時候。
乙骨就看見憐央正拿著筆戳著他前桌背後的小怪物,前桌是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她紅著臉回過頭:“憐央,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你的背後有個黑色醜醜的小怪物。”
乙骨聽見榊原憐央如是說,他的心不由提起來了,因為過去他這麼說的時候,孩子們都會集合起來嘲笑他。
“真、真的嗎?”羊角辮女孩努力地把頭歪到背後,但即便脖子拉扯到了極致,她還是看不見自己的後背,隻得求助性地望向自己的隔壁桌,“可以幫我看看嗎?”
隔壁桌的孩子顯然也看不見黑色怪物,他仔仔細細盯著羊角辮女孩的背後看了五分鐘:“是有黑色的臟東西嗎,可能比較小?”
他胡亂猜測。
“不是的,是一隻很奇怪的東西。”憐央將筆記本推了過去,上麵畫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黑色怪物,和趴在女孩背後的一模一樣,“它長這個樣子。”
羊角辮女孩看著本子上的圖驚恐地捂住臉:“天哪,它長得好醜,所以是有那麼醜的東西在我背後嗎?怎麼辦?”
“沒關係,我已經把它拿下來了。”憐央的筆尖上戳著一隻吱吱亂叫的小怪物,他豎起了筆尖,“在這裡。”
女孩和她的隔壁桌盯著筆看了很久,試圖在筆上看出什麼,但顯然他們都失敗了。
“你們看不見的。”憐央自然地說,“隻有我和憂太才能看見。”
乙骨就看到女孩和她的隔壁桌同時轉頭看向了自己,他慌張地避開了視線。
“那、那你們好厲害。”羊角辮女孩說。
“是啊,居然能看見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她的隔壁桌說。
事情的發展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乙骨呆呆地想,然後他就看見其他的孩子們又圍攏過來,一邊誇讚著憐央一邊詢問他們的背後有沒有什麼醜醜的東西。
一直到下午放學回家,憐央的每一支筆上都像是烤串一樣插滿了小怪物。他從書包裡拿出了幾個卷起來的布袋子,其中一個將那些筆給裝了進去,另外的幾個則用來裝同學們送給他的零食和小禮物。
雖然一個班級裡的人不多,但平時下課的時候會有其他班級的同學來串門,他們也很快和憐央交上了朋友,並很熱情地將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零食,亦或者是心愛的玩具大方送給了他。
“憐央,你拿得動嗎?”乙骨有些憂慮地看著憐央瘦弱的胳膊和他拎的幾個袋子。
“我可以送憐央回家!我爸爸有車!”幾個孩子圍攏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