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珍棠聽完,那雙清淩淩的眼直直地凝視著他,連眼底的茫然都顯得很清澈很天真,她在鐘逾白這裡,頂多算是有一點想法,這點想法連計謀都稱不上,比如遺落的耳機,明晃晃的意圖,都不用他的大腦稍作運轉,看到的一瞬,那些少女心事就昭然若揭了。
鐘逾白看她仍然苦悶,又緩和了氣氛,把話語權給她,語氣溫和地問:“你能給我什麼?”
聽他這麼說,紀珍棠更鬱悶了,她低頭揪了揪衣擺,想了好半天,泄氣地答了四個字:“我不知道。”
他露出一個平平的笑。
潛台詞大概是:那不就得了?
紀珍棠表現出一點骨氣,起身要走:“好吧,那我不要了。”
鐘逾白八風不動地坐著,沒動,也沒送客。
她腳往階下邁,餘光撇著他,企圖捉住一點挽留的征兆。
然而沒有。
鐘逾白情緒淡淡,竟然開始閉眼聽笛了。實在隨意,不覺得有什麼威脅。
她沒出息地折返回來,一屁股坐下,托著腮,撚了個杏仁往嘴裡丟:“算了,人不能太清高,到手的鴨子要飛掉了。”
鐘逾白斂著目,聞言笑出了聲。
紀珍棠也配合地笑了下,聲音變軟了些,帶些撒嬌的意味:“實在不行你編個理由吧,能不能讓我心安理得。”
鐘逾白望著她。
紀珍棠蠕動腮幫,像小鬆鼠一樣咯吱咯吱咀嚼著果仁,既然被看穿,心事也不加掩藏,就坦坦蕩蕩望著他,等他答複。
半晌,鐘逾白真的給了個理由,聽起來比較像回事。
“你很像我從前認識的一個人。”
他的聲線,說話姿態,看她的眼波,始終悠悠沉沉,融在闃寂的夜色裡,如水裡的月影,總令人覺得不虛不實,怎麼撈都無法真切地捧在手中。
就像這句話,是真是假,無從辨彆。
他輕輕地握著杯,但杯中沒有水,於是也隻是用一種把玩的姿態握著。
她起了好奇心,端詳著他的指骨,問:“白月光?”
他緩緩搖了搖頭,稍作回憶,答道:“和你一樣,也是個小朋友。”
她又猜:“你的妹妹?”
鐘逾白笑了一笑,也許是不大想和她透露太多自己的故事,敷衍應了一句:“算是吧。”
“那我信咯,”紀珍棠笑開了:“似是故人來,好理由!”
他不答話,雙目微闔,視線落在她飽滿的嘴唇上,她笑起來的時候,鮮豔的唇角自然上翹,像一朵花正在緩緩地綻開。
鐘逾白定睛地望著,輕輕地笑著。
似寵溺,似縱容。
“大老板,我能再問你個問題嗎?”紀珍棠壓著聲音。
鐘逾白看向她,眼神表示:說。
她繼續道:“我剛才來的時候,在門口看到趙總在求情哎,為什麼你……不願意幫趙家啊。”
不知道提
這事會不會越界,儘管已經出聲很小心,說完她還是強調補充了一句:“你不想回答也可以,我隻是很好奇。”
少頃,鐘逾白不疾不徐地出聲,反而問她:“你是飼主,會不會願意花時間去喂一條死而不僵的蟲?”
他這樣解釋,她微微驚訝。
深門大戶,死而不僵,這樣一個貼切而簡潔的形容,讓她的好奇都迎刃而解。
紀珍棠又說:“他說趙家在珠寶行業的地位很高呢。”
他輕輕地笑了:“他說什麼你信什麼。”
“……”
“趙家大勢已去,快要淪落。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紀珍棠呆呆地聽著。
鐘逾白問:“懂了嗎。”
她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嗯。”
他說:“還有什麼問題?”
“還有……”
這個話題結束,紀珍棠一咬牙,勇氣鼓足,終於說:“下個月的珠寶展會,我想要一張票。”
說起來是珠寶展會,但和普通的展會有所不同,k牌國際揚名,代言人之位被各路大牌明星瘋舔,title會成為他們實績表首行的重點吹噓欄目,一個可以決定明星身價的品牌辦展會,毫無疑問,是業界頂尖名流的交際場。
紀珍棠的要求並不高:“你有的話,賣給我就行。”
說完,又有那麼幾分心虛地說:“最好……也不要太高價,我手頭不是很寬裕。”
鐘逾白笑了,他淡淡說:“我沒有票,更不出票。”
她篤定地說:“但你能進。”
過會兒,他說:“在宿舍等著,我會去接你。”
男人的聲音沉緩,磁性,落在她耳膜上,要多動聽有多動聽!
紀珍棠在心裡大呼一聲“yes!”,麵上克製著喜悅,“好,那我提前買漂亮裙子。”
她的嘴角彎到一個非常有禮貌的弧度,鐘逾白觀察了半晌她的嚴正神色,笑了,戲弄小孩似的:“想笑就笑吧,快樂不用憋著。”
她一下笑出了聲。
再一抬頭,鐘逾白已經起身,他往前走兩步,忽又想起什麼,他躬身,取出棋盤桌抽屜裡的紙筆,寫了串號碼。
“中醫的電話。”
紀珍棠應了聲,看著他遒勁的字跡,正要問醫館的地址,準備有空找去。
鐘逾白卻道:“告訴他你姓什麼,需要的藥,會有人送上門。”
她微微詫異,但鐘逾白高大的身影又為她撫平詫異,這樣一個人站在麵前,會讓人覺得心安,他好像真的無所不能。紀珍棠隻需要點頭應聲。
除了登天、摘月,她要的一切唾手可得。
分彆時,紀珍棠問他住在哪裡。鐘逾白諱莫如深,隻道:“不住這裡。”
很快黃媽過來,領她出門,又在迷宮似的園子裡走了好一陣。
快到門口時,紀珍棠看到了在書齋裡讀書的鐘老先生。
她稍稍偏過
頭,看進玻璃窗裡,再觀察一番這位退休教授,男人正將一隻毛筆架在筆山上。
他應該就是鐘珩的小爺爺了,年紀不大,五十多歲的樣子。
一個長得很“教書先生()”
-
;?()_[(()”
紀珍棠還沒睡太醒,有些吃驚地睜開眼:“啊?你怎麼知道?”
林瑰雪:“天啊,真的是你沒投?”
紀珍棠被她的語氣嚇一跳:“……怎麼了嗎?”
上周的事,新學期開學,老師忽然提議說要做一下班級班委人員的調整,如果對現任班乾部有不滿意,可以在投票裡表示。
如果全票通過,那就不變動班委人員。
林瑰雪:“我們班就一個人沒投他,因為這個事他被輔導員喊過去問話了,現在團委在調查他。你知道為什麼開學重投班委嗎?就是因為之前有人舉報他行為不端,不想要他當班長,班主任想通過這個調查一下民意。”
紀珍棠聽了也很詫異,接著冷靜地說:“首先,我沒有舉報他行為不端。其次,我確實不希望看到這種人當班長,所以沒有投他,有什麼問題嗎?”
林瑰雪歎息:“主要是,私底下怎麼討厭都行,擺到明麵上,你就、你就一點不害怕嗎?”
紀珍棠不懂:“不是不記名投票嗎?我怎麼知道他會知道?”
林瑰雪:“形式啊,傻子!他想知道的話,多的是辦法。而且他現在很有可能懷疑你去舉報的他。”
她想了想,又歎道:“其實班裡不爽他的人還蠻多的,但是沒什麼人敢跟趙斯齊結梁子。你這麼做確實有點不妥。”
紀珍棠說:“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但他爸在這個圈子裡說起來還是有點名望吧,怕就怕他真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