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 / 2)

經過海棠 懷南小山 17595 字 11個月前

最後的省略號裡,遺落的兩個字是什麼,不需要寫出來,就已經有一種懾人的力量,好似穿破了紙張,給了她一種無理由的支撐。

筆端的墨融在最後一個標點符號上,她呆了很久。

隨後叉叉叉,緊急又胡亂地畫了三條杠,全部劃掉,不留痕跡。

蘇雲梨是第二天課前回來的,那時已經過了午休點。她掐著點進教室,匆匆找到宿舍同學留的座位,紀珍棠記得她去時是紮著頭發的,回來時,發圈被綁在手腕上。

紀珍棠突然覺得挺釋然的,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種釋然。

假情種的戲終於演完了。

-

等到放晴的日子,空氣裡有種秋高氣爽的涼意,青大帆船協會的學生在競技,紀珍棠獨自一人租了條小帆船,躺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仰頭看天,很小的一片訓練湖泊,躺著看天空時,不想著自己在哪兒L,就像回到了海上。

她小的時候常常坐在星洲的流碌灣,在晴空萬裡的日子,抱一個不要錢的ut喝得過癮。

想到這,紀珍棠饞巴巴地舔了舔唇。

她給鐘逾白打了個電話,然後閉

() 上眼,陽光覆在薄薄的眼皮上。

對方接通後,紀珍棠省略了開場白,出聲便說:“我前幾天把你送的衣服運回家裡,你一定想象不到這一路上我有多狼狽。我一點也不像這套裙子的主人,而僅僅是一個送貨小妹。畫麵十分的割裂。”

鐘逾白聽得不是很明白,他揣度片刻,像是奇怪,沉聲問道:“他送到你的宿舍?”

她說:“是呀,小高。”

少頃,男人失笑一聲,低低的,柔和的,帶點寬慰語義:“他很質樸,一根筋不懂得拐彎。”

弦外之音,多有勞煩,不要與他計較。

這個形容很有意思,也很克製收斂。紀珍棠聽笑了,她不置可否,躺著看天。

“嚇到了?”鐘逾白像是擔心她的情緒,輕聲地問。

紀珍棠說:“沒,沒有被同學看到就還好啦。”

“挑了哪一件?”

“你猜。”

鐘逾白幾乎沒有停頓,沒有做出“猜”的行為,不假思索便道:“藍色。”

紀珍棠驚得坐起:“既然會讀心,趕緊猜一猜我現在想要什麼,千方百計給本小姐送過來。”

她的玩笑話儼然開始沒大沒小。

鐘逾白沒有計較,聲線已然平穩不驚,莞爾一笑:“在路上了,你的水晶鞋。”

紀珍棠嚇得蹭一下站起來,又無能地轉一圈,想要發瘋發不了,緊接著氣餒地坐下,說:“天啊鐘逾白,你真可怕!”

第一次連名帶姓稱呼他,沒有尊敬的意思,在這一刻,她丟掉一身鎧甲,戒備全無,不害怕了,也沒有欲望。隻是想叫他的名字,這個取自詩文裡的名字。

他懶散地笑了下,意圖不太明顯地反問一句:“怕我?”

少頃,她冷靜下來,沒有回答。

“你知道嗎?我每天好像在做夢。”

說著說著,紀珍棠又躺下,開始夢囈般自語:“夢醒了要麵對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無止無休的口角,身邊圍繞著各種各樣讓我討厭的男人,帶給我壓力,讓我看不清前途的學業。可夢裡呢,都是你給我的各種饋贈,太美好,所以我知道那是不屬於我的,是我承受不了的那一部分。”

鐘逾白安靜地聽完,敏銳地接收到她消沉的信號,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沒什麼,我隻是想找個地方吐槽一下。”

默了默,繼續:“我要是小鳥就好了,扶搖直上九萬裡,看看大千世界,到底哪裡有我的容身地。

“可惜我不是,我被困在這裡,哪兒L也去不了。

“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生活變得更好,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美夢顯得更加真實。”

鐘逾白給了她一個回答:“那就不要醒來。”

紀珍棠昏昏沉沉地應了句:“嗯。”

緊接著又說:“現在這個社會,想訴苦的人太多,願意傾聽的人又太少。不論你出於什麼目的,對我總是有耐心,也不管你怎麼看我,

總之感謝你的傾聽。我好多了。”

他可能有一些話要講,但那頭傳來工作中嚴正肅靜的聲音。

紀珍棠驚了下,又頓時感到有點羞愧,好像不是頭一回了,打擾他上班,事實證明,不在一個頻道的人,隻要願意,他也會擠出一點時間來,試圖理解你的痛苦。

她還挺想道個歉的,但鐘逾白自始至終沒有說打擾,隻是克製著嗓音,溫和地一笑:“美夢沒有什麼不好,既然身在其中,就愉悅地享受。”

紀珍棠彎了彎唇:“好。”

-

珠寶展會當天,臨近傍晚,鐘逾白從公司出來,坐在後座,用指腹輕揉眉心,夕陽雜亂地穿透他的指尖。

“迦陵。”想起什麼,他喚了一聲。

丁迦陵應聲。

鐘逾白說:“記得聯係包機公司,給飛機加滿油。”

“今天要出遠門?”

他稍稍思考:“路線還沒定,應該遠不了。”

最後接她的地點還是定在了落棠閣,紀珍棠很怕招搖,怕被議論是非。沒多久,駛抵街口的海棠樹下,車子停下的時候,鐘逾白還在處理電腦上的工作,他再一抬頭,望見那百年的樹隻剩一頭凋敝的葉。

莫名的,他為這般蕭瑟秋景做了視線的短暫停留。

直到餘光裡闖進一個嬌俏活潑的身影。

紀珍棠粲然笑著,朝他的車飛奔而來。

她在裙子外麵裹了一件薄薄的風衣外套,可能是禦寒,可能是羞於展示華服。

學藝術出身,化妝手法非常精致,不輸專業人員。

鐘逾白下車,在車前望著她跑過來,微笑說:“好久不見,derel。”

紀珍棠刹住車,麵色一赧,捂著嘴巴笑了下。

非常羞澀。

鐘逾白微微躬身,與她平視,繼續調侃一般說道:“應該在家裡等著,我牽著你出來才合適。”

“等不及啦。”她甩甩淩亂的發,將額前的碎劉海撥到最慵懶自如的狀態。在沉落的日光中,幾根俏皮的青絲呈現一種淺淺的栗。

“姑姑不在?”鐘逾白望著遠處的店門,問道。

“她要在會逮著我逼問哪裡來的衣服,多謝她不在。”

他笑了笑。

“我去網上搜了一下這一套,當紅明星都難借到,我這樣會不會太搶風頭?”紀珍棠一邊說著,一邊將外套脫下,露出裡麵深藍色的禮服,想要展示,於是在他麵前轉了個小圈,回歸原位時腦袋一暈,差點跌跟頭,鐘逾白抬手,輕握住她的裸肩,將她穩住。

她的肩膀受了幾分寒,就顯得男人掌心滾燙。

一瞬的觸碰,旋即放開。

他將手塞回褲兜,不以為意說道:“這不歸我管。”

言外之意,他們借不到是他們的事。

隨後,鐘逾白又展露幾分人情味般,語重心長:“人與人從不是隻有競爭關係,互相欣賞是一種美德。”

紀珍棠笑說:“好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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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逾白望著她的笑眼,她心情明顯變好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也會跟著多幾分。即便仍然那麼波瀾不驚,難以捕捉。

鐘逾白當著她的麵,打開了為她準備的高跟鞋。

與裙子適配度百分百的淺藍色細高跟,鑽石紅底,大概六七厘米,不出意外,又是一個晃眼的天價品牌。

他敞開勞斯萊斯的後座門,叫她斜坐。

隨後蹲在車前,要給她穿鞋。

紀珍棠很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啦。”

鐘逾白握著鞋,稍稍抬眸看她。

她笑笑說:“大老板,你怎麼能為我折腰啊,小心被媒體拍到,寫難堪的話。”

他搖著頭,無奈一笑:“世人總把男人的腰杆看得太重要。為不方便的女士穿鞋,不過是一件順手的平常小事,我不認為有什麼折損顏麵的地方。”

“……”

紀珍棠悄悄地蹭掉了腳上原來的鞋,自覺地,迅速地將腳丫塞進鞋子裡。沒有讓他碰到自己的腳,是有點難為情。

鐘逾白自然也沒有貿然動作,隻幫她提起鞋子後麵設計的一條水鑽鏈條,試圖係上。

從這個角度,她看向他利落的鼻梁骨,漂亮的線條,襯得男人容貌優雅,薄唇微抿,再往下,西服、襯衣、領帶,皆一絲不苟。

她仿佛透過這張上乘的皮相,看到了男人蘊藏在骨子裡的修養。正在緩緩地、從他的言談舉止間流出。

她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可是他們說,他是壞人。

她胡思亂想,紳士與壞蛋,不知道這兩個屬性能夠兼備嗎?

“磨腳的話,後麵綁帶可以剪掉,不會影響走路。”鐘逾白幫她扣上鏈條的時候,微微蹙了下眉,是發現那幾顆鑽恰好頂在她的踝骨。

美觀卻糟糕的設計。

蕩在鞋外,也顯得有幾分多餘。

紀珍棠為他的措辭驚訝,“啊?剪掉,”她極其小聲的,“這是鑽石哎,貴上天。”

他說:“再貴也要以舒適為主。”

她無法共情他這一句話,有點失落地說:“我不敢啦,姑姑說,穿自己穿不起的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穿它已經罪無可赦,還要毀壞?”

鐘逾白起了身,他倚在那敞開的車門上,視線鬆鬆懶懶,逆著光望向她,正色問:“怎麼會這樣覺得?”

“不然我應該怎麼覺得?”

“鞋襯人,不是人襯鞋。說到底,它是物品,你是生命。”男人的聲音低緩磁性,說著說著,露出一點循循善誘的姿態:“一件東西而已,不會比你更加珍貴。”

她抬頭看他,努力消化他的話。

鐘逾白淡淡一笑,忽的躬身往前、曲指扣了扣她的頭,很輕的兩下:“小小的一

() 個腦袋,淨用來杞人憂天了?”

車廂裡縈繞著他身上淺淡的香氣,溫柔的,動人的。

“……”

紀珍棠靦腆地笑了笑,沒有接茬。她抬起腳,滿心好奇地欣賞她的鞋:“好漂亮啊。我不想脫了,永遠穿著好不好。”

他縱容地笑,頷首說:“那就不脫,永遠穿著。”

車往路上開,紀珍棠坐在他的旁邊,鐘逾白怕她著涼,又將風衣外套披在她肩頭,她還在研究高跟鞋。

“人的見識是慢慢長起來的,對吧?我要是哪裡做得不對,你小聲地提醒我就好。一回生、二回熟。”好似自我寬慰,她忽然說。

鐘逾白卻說:“總想著要長見識,豈不是一直在負重?當它是遊樂園,好好地玩一玩,也能不虛此行。”

紀珍棠聽完笑了:“潛移默化還是很有用的,我現在也學到你思維方式裡的一點,柳暗花明又一村,看到路的儘頭寫著:此路不通,那就另辟蹊徑。”

鐘逾白也笑,認同道:“有所收獲,也是一種柳暗花明。”

很快,勞斯萊斯穩停在酒店大門前的平台。

各大媒體機位架好,明星的保姆車一輛一輛駛進,但他們的車隻能停在停車場,偏出口的位置,紀珍棠觀察了一下,能開進來的,似乎隻有鐘逾白的車,因此他們順理成章地避開了所有有攝像頭的區域。

紀珍棠邁出車門,仰頭看著夜幕降臨的天,也看著這高聳入雲的豪華酒店。

她想起林瑰雪說的,人生就是一場豪賭。

在這偌大的、繁華競逐的歌舞場上。

賭輸了,風起雲湧上海灘。

賭贏了,一枕滬上黃粱夢。

那夜遙掛的月色明明柔和,卻刺得她眼角膜酸脹。

“嘖,你也弄到邀請函了啊。”

冷不丁的,耳畔傳來一道熟悉又尖銳的聲音,緊接著,戲謔地吐出兩個音節:“bitch。”

紀珍棠耳朵震驚,急忙回過頭去,看到趙斯齊的冷笑,不由的心頭一凜。

鐘逾白聞言,腳步也輕頓,側眸看向說話的人。

淺淺一眼掃過去。

趙斯齊這才注意到正朝著紀珍棠走過來的男人,麵色僵住,緊接著,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走得飛快,像在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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