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2)

經過海棠 懷南小山 9701 字 7個月前

紀珍棠遲疑了一秒,速度把她的包包奪回來,繼續抱在懷裡,她看著麵色如常的鐘逾白,支支吾吾開了口:“那如果……如果我說現在想回家,你會找人送我嗎?”

她要確認自己不是真的逃不出,確認他這一句話是邀請而不是強製挽留。

鐘逾白不假思索:“我親自送你。”

“你不會強留我吧?”她頗感忐忑。

他說:“當然,你的意誌最要緊。”

忌憚消弭,她輕鬆地笑起來,露出八顆牙。

鐘逾白也笑了下,接著認真且寬慰地說道:“雨可能要下到淩晨,不走是最好。這裡五六間屋,隨你挑選。”

“這麼多呀,那我,”她也不選,指了下他的床,“我要睡這個!”

鐘逾白頷首說:“可以。”

“……”他的好說話反而搞得她很尷尬。

紀珍棠抓抓頭發:“我開玩笑的,你帶我去挑一挑。”

鐘逾白依她的話照做。

領著她在二層樓房上下各轉一圈,她細致打量著這裡的裝修,最後參觀的一間臥室,在他的隔壁,鐘逾白站在門口,等她在裡麵做細致的觀賞,沒有催促。

紀珍棠實際沒有在挑選房間,她在觀察這種金玉滿堂的睡眠環境,豔羨不受控製地從眼睛裡流出來。

最後,她望向倚在門框的鐘逾白,沒說要睡哪一張床,目光有些深沉,隨後出其不意地講了一句:“我突然覺得,我好像一個寄生蟲啊。”

他眉目輕微地頓了下。

“我應該沒有跟你講過,我爸爸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撒謊用上離婚這個詞,繼續說:“後來我跟我爸爸生活,爸爸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一個兒子,就是我的弟弟,他的家裡有我的臥室,一直為我保留到現在,可是我每次回去都覺得那應該不是我的地盤。我的姑姑人很好,她有點可憐我的遭遇,所以在店裡給我架了一張床,叫我平時可以去那邊住,順便幫她看一看店,後來我就在那個小店裡長大,但我知道那裡稱不上家。宿舍就不說了,就像一個臨時旅館,我上了許多年的學,換了許多的室友。在讀書的時候,那些一米寬不到的小床,才是屬於我的,即便獨自占有的感覺很短暫,但是隻有夜深人靜,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才會想著,這是真正的屬於我的床。

“你看,今天我寄宿在你這裡,雖然用這個詞有點嚴重,可歸根結底,也算是一種寄人籬下。

“我每到一個地方,都在適應陌生的床。讓他們變成我的,又很快跟他們告彆。明明小的時候也是有認床的毛病的,後來慢慢地強迫自己改正了。

“你說這裡不是你的家,是長期的住處,可是對我來說,長期這個詞都顯得奢侈。”

雨聲變大,她的聲音反而小得仿佛在淅瀝。

紀珍棠神色平穩,她緩緩地低下了頭,難掩沮喪。

她說:“我也好想有一把鑰匙,沒有

備用的,

不跟他人共享的,

隻有我自己能掌握的鑰匙,隻有我自己有權利推開的一扇門。可是這似乎很難,就像難以擁有一段隻為我而來的,彌足珍貴的感情。”

抬起頭來,看著鐘逾白,接著說:“我答應你睡在這裡,是因為和睡在姑姑那裡,沒有太大的區彆。如果我有家的話,今天我會選擇離開。”

她不知道他能否聽明白,但她還是交出去了,在這個晚上,交出了她那顆易碎易傷的心。

安靜地聽她說完,鐘逾白維持緘默好一會兒,望進她期待美言的眼中,他不疾不徐地說:“你想要的都會擁有,鑰匙與感情,時間問題。”

“怎麼擁有?”紀珍棠問。

“努力和等待。”他答,“努力創造,等待生命的驚喜。”

她彎了彎唇:“發揮主觀能動性。”

他微笑頷首:“正確。”

又道:“鼓勵的話說再多,都不如自己爬到高處去看一看,從本質上看,解鈴還須係鈴人。”

紀珍棠說:“爬到高處,能看到什麼呢?”

他答道:“有你的風光前程,還有為你而來的愛。”

她感動地笑了笑,看著他的目色也變得深了一些。

鐘逾白又壓低了些聲線:“我也要努力,儘量不讓你感到恐懼。”

這話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他也要努力,削減這點客觀上的距離感。

紀珍棠似懂非懂地望著他。

“喜歡這間?”他打斷,問。

“都差不多,就這好了。”她想起什麼,又說,“明天我有早八的課。”

鐘逾白點頭,示意明白。說完他沒急著離開,到她跟前,將手掌貼在她腦袋上,輕輕地摩挲兩下她的頭發,有些親昵的動作,但在此刻,顯然是一種安慰,鐘逾白說:“做個好夢。”

“晚安。”

他關門離開後,她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看著那扇被掩上的門。

目之所及,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空間布置很簡潔,一切嶄新。

紀珍棠洗完澡把衣服也洗了,研究了一下室內的烘乾機,她上床時隻裹了一條新的浴巾。

問一下他家裡有沒有女人穿的睡衣並不難,沒有女人穿的,男人的也能湊合,但她最終選擇了裸.睡這種最危險的方式,甚至連門都沒有鎖。是到第二天早起才發現她的心有多大。昨夜的衣服已經乾了,匆匆換上。

紀珍棠推開窗,望著外麵的雨洗漱,盥洗室寬敞明亮,有彆於她常年生活的晦昧的裡弄人家,觸手可及的是外牆上精美的磚雕,她伸出手去,輕輕一碰就縮回,心想的是萬一損毀,把她賣了也賠不起。

精致的拱形窗被填上樹皮紋的玻璃,外麵沾滿了雨的痕跡。她又仰著頭,看雨點子在爬。

周遭因為太過安靜而顯得美好。

除了牙刷刷頭沙沙的聲音,就隻剩外麵啁啾的鳥鳴。

沒有任何與人有關的聲音。爭吵,賣報,二

胡,早餐鋪子,客戶敲門喊著起來做生意。

統統都沒有。

她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早起的寧靜。

洗漱完,紀珍棠照了會兒鏡子。

前段時間剛做了造型,如今是在最美觀的狀態,金色的大波浪,隨一夜的身子輾轉而顯得淩亂,軟趴趴地貼在她肩頭。她沒找到梳子,就不拘小節地用手整理了兩下。

沒有什麼人是真的美而不自知,紀珍棠當然知道自己是個美女,借她英年早逝的外公的法國人基因,擁有了一張被朋友評價過“天生適合被愛”的一張臉。

可是這張完美無瑕的臉到現在還沒有顯現出它的妙用,卻在她以為下一秒就要被愛的時候,又讓故事以落寞收尾。

鐘逾白準備的早餐很簡單,吐司,黃油,沙拉,還有切成兩半的雞蛋,躺在光滑的長碟中央。

紀珍棠下樓時,他穿了件黑色襯衫,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外麵,背對著她而立,正在不緊不慢地扣著襯衫的扣子。寬肩窄腰,腿又長又直,身材絕頂沒話說,想起昨夜,一件經典款的黑色風衣也被他穿出叱吒風雲的氣勢。

紀珍棠在餐桌前坐下。

看著他的房子這樣綺麗浮華,而房子的主人站在煙雨做的自然布景中,縹緲如孤雲野鶴。

他的江山都是親自打的,遊刃有餘地攪弄完風雲,眉目倒是修煉得一片平和。

這樣的人,倘若貼上個麵慈心險的標簽,也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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