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2)

經過海棠 懷南小山 13261 字 11個月前

今天的早餐很豐盛,是阿姨準備的。她要看著花園吃,於是坐在他晨起讀報的位置,拿起石英台上的可麗餅,咬上一口。

鐘家的花園占地很大,有太多的花種,在春光洗禮下,草木更生,花枝重新染上了色彩。

真是小資、優雅、有情調的早晨。

鐘丹婷的豎琴還沒有收走,就架在她的身後,紀珍棠抬手亂撥了一下,彈出叮的一聲,振得屋簷幾隻喜鵲飛走。

她沒有真的怨恨過人與人的階級落差,但坐在這裡的時候,真的覺得像一場夢境裡的早晨,不想醒過來。

鐘逾白拆了她隨意綁在後麵的發繩,放在掌心抖散,替她整理起有幾縷纏結的發絲。用手指做梳子,緩緩疏通。

“我要驚喜。”紀珍棠昂著腦袋,瞧一眼坐在她身側的男人,擺出一副我可不是好糊弄的小表情。

難題還是丟給他了,看來男人不能圖省事,鐘逾白沉吟後說:“我想一想。”

她沒再追問他的家事。

“我睡相是不是不太好?”問這個。

他回想一番,微笑:“很靈活。”

紀珍棠笑逐顏開:“你這種總能把壞話說漂亮的本事是怎麼練的?快教一教我,情商修煉課,我要做你的關門弟子。”

鐘逾白含笑,一身淨色,眸色也乾淨,他慵懶往後倚,端著他的咖啡杯淺嘗卡布奇諾:“你又怎麼知道,我心裡想的是壞話。”

“……”

紀珍棠對他的說話藝術佩服得五體投地,她雙手抱拳,表示欽佩。

這天離開時,晴日朗照,這大得像迷宮一樣的房子,終是被她摸索到了出口。

她問他有沒有想好驚喜,鐘逾白說給我點時間。

離她的生日還有一陣子,爸爸那個手表其實是送的陰曆的,現在年輕人誰還過陰曆生日?往後再推遲大半個月,人間等到了一場春花盛開。

大三下學期,身邊的同學除了上課,幾乎都在為前程做準備,為走出象牙塔而各自忙碌,焦灼。

紀珍棠是從蘇雲梨的電話裡聽見她要去英國讀書這件事。

等電話講完,她忙去問:“你要去留學嗎?交換還是讀研?”

號稱鹹魚的蘇雲梨表現得興致缺缺,好像被趕鴨子上架:“交換倒好了,我爸叫我去讀研究生。好煩,還要上兩年學,我隻想擺爛。”

紀珍棠問:“你爸爸還強迫你這個呀?”

“什麼都管,獨生子女啦,也很痛苦的,要活在他們的掌控欲底下,按部就班。”

紀珍棠不太能共情這種痛苦,但萬事講個理解,她點點頭,中肯地說了句:“也是,不管不好,管太多也不好,父母和子女都很難做。”

林瑰雪道:“英國蠻好的啊,去看看女王們都戴什麼珠寶,就算不功成名就,也能長長見識。”

紀珍棠很欣賞她這一句話:“人活著就是為了體驗。”

林瑰雪瞧

她:“你怎麼不去?你老爸不是發財了嗎?”()

紀珍棠一窘,她想了一想,隨口應道:我爸爸應該不會想讓我去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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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林瑰雪沒再問為什麼。

站在一個重要的人生風口處,眼見身邊各有計劃,留學的留學,工作的工作,讀研的讀研,即便心裡揣著大大的夢想,可是麵對眼前要翻越的一座座山,還是會躊躇走哪一條路。

這一條光鮮,那一條平坦。看起來都不錯,又看起來都危險。

紀珍棠半夜失眠的時候,常常會幻想,要是真的有時光機存在就好了,她很想知道三十歲的自己是什麼樣。

準備回落棠閣過周末的那一天午後,紀珍棠在整理書櫃,打算把不用的東西搬回去,是在這時候翻找出了一本繪畫作品集。

她小時候的畫冊,被美術老師誇有天賦的那些場麵,隨著她掀動紙張而曆曆在目。

紀珍棠在漫不經心地看著她童年作品的時候,感歎,人有時是會被困在某一方記憶裡出不來的。

比如她初來乍到時,那個大霧彌漫、讓她迷路的弄堂口。

比如這畫冊裡,其中一張讓她無比珍視的,和爸爸在水族館看美人魚表演的畫。

她看了很久,藍色的蠟筆塗滿整個深海的背景,畫上的觀眾隻有她和爸爸兩個人,爸爸的大手拉著她的小手。

她很享受他們之間無法被旁人進入的磁場與快樂。

從小是,現在也是。

兩人站在玻璃窗前,看著那條被畫得略微粗糙的美人魚。

這一張畫,和它所帶來的回憶,曾經一度成為她的精神支柱。

她好像活在畫裡。

於是要頻頻看,頻頻說,借這一點點真實幸福過的證據,去佐證一些大概率不存在的東西。

紀珍棠看著稚嫩的畫作,微微笑了笑,想起那天跟鐘逾白說這事,原來無論何時提起,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開心。

這是屬於她為數不多的,色彩斑斕的一片記憶。

她把畫冊帶了回去,想給紀桓看一看,讓他也複蘇一下往日記憶。

落棠閣,紀心荷在做事。

紀珍棠愉悅的心情被姑姑一句話打散。

紀心荷說:“你爸爸前段時間來這,跟我說了幾句奇怪的話。”

紀珍棠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她看著正在熨衣服的紀心荷,熱煙將姑姑的身子包裹在其中,以至她說的話都有那麼幾分不真切。

“說他好像在賣女兒L。”

紀珍棠大概也是被這熱汽熏暈了,驟然間腳步飄然。

僅一句,她被震驚到說不了話。

震驚於紀桓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也震驚於,他的反應竟然是這樣。

賣女兒L是……什麼意思?

將人物化的形容,聽起來好惡心。

她難道是他牟利的貢品嗎?可是這分明就不是同一件事!

紀心荷歎了聲:“我說了他,

() 講話太難聽。”

她回過頭(),怕紀珍棠太傷心?()_[((),又安慰她一句:“男人是沒有心的,也沒有愧疚。”

“……”

紀珍棠一屁股跌在椅子上,畫冊從她腿上滑到地麵,正好攤開到畫著美人魚的那一張,父女的背影倒扣在地。

他人即地獄。

她自要學會釋懷。

“不要緊,我不在意他怎麼看我。”過好久,她才說了一句,像是回答,更像是自我安慰,“被議論不是我的錯,從一開始就是他的罪過——我是說二十年前的開始。”

紀珍棠說完,若無其事地快步上了樓,沒再管她的畫。

是紀心荷歎著氣走過來,把她冊子拾起,撣撣灰,耳邊似乎傳來隱隱的啜泣。

-

鐘逾白是第二天下午來接她的。

紀珍棠收拾好自己跑下樓,想起什麼,忽又蹬蹬跑回去,這幾日氣候回暖,她穿件酒紅色修身開衫,顯得手臂纖長,v字領設計,露出鎖骨和不用擠壓便自然流暢的線條,白色光潤的可愛小圓扣裡藏了些春色。

毛呢的包臀裙,擋住一半腿。

她在鏡子前,插好那隻紅玉蝴蝶簪。

鐘逾白幫她燒出來之後,出於難為情,紀珍棠一直沒戴。

她的第一件參賽作品,因為是自己的設計,明晃晃戴在頭上,總有幾分不好意思。

今天身上的紅色元素略多,衣服是,杏色淺口單鞋上的珠子也是。

於是想試一試。

簪子被她推到頭發裡麵,隨她腦袋晃動,蝴蝶振翅飛了兩步。

紀珍棠滿意地揚了揚唇角,但心情不暢快,眼睛難有笑意。

於是酸澀的嘴角很快又跌下來。

她提著包往樓下跑。

迎著春風,到海棠樹下。

遙遙就看見,盛開的垂絲海棠鋪滿了枝丫。

一輛古董老爺車橫停在路口。

產自上世紀60年代的RR,英倫感十足的vintage敞篷幻影,一股歐洲oldmoney家族的貴氣風撲麵而來,氣派而內斂,優雅有格調。

就和坐在車裡的男人一樣。

鐘逾白很有腔調,他連領帶的安排都藏著深深的浪漫。

今天的領帶上的彆針,是一朵海棠花。

紀珍棠湊近細看,咦一聲:“不要告訴我,你給我的驚喜就是這個。”

“生日快樂。”鐘逾白笑了一笑,“春天到了,也襯你的名字。”

言簡意賅,他解釋他胸針的來源。

男人的手掌輕撫在她耳梢。

“好可愛,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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