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看出來我跟你的關係了。”
他問誰看出來。
“我的老板。”
鐘逾白並不驚訝,隻是大度地說道:“既然是品牌創始人,跟我的工作也總有部分接軌的時候,我和你又這麼親密,掉一點蛛絲馬跡不足為奇。”
他把一切看得稀鬆平常。
也給了她非常合理的解釋。
但又很在意她神色的微妙變化,鐘逾白看著紀珍棠的眼睛,揣摩著問:“很介意彆人知道?”
她搖頭:“當然不會了。”
他繼續看著她,緩緩地道出了真相:“怕活在我的光環之下。”
紀珍棠低著頭,說:“也沒,現在好多了。”
他寬厚的手掌輕撫著她的發,說道:“你有你的閃耀,我不過是送你上青雲的一陣風。”
有一個貼心體己的愛人在身邊,在你失落無助的時候說上幾句鼓勵的溫暖的話,這就是她想象裡的愛情最動人的樣子。
不論他的言辭真偽,那一刻她就真的像被打滿氣的氣球,一鼓作氣地飛上了青雲。
紀珍棠雖然還垂著腦袋,但外麵一陣霓虹打進來,讓他看到了她嘴角溫柔的弧度。
車抵長爵的環島花
園,她隨他下車,在迎賓的聲音裡走進燈火輝煌的大廳。
酒店背靠大海,晚宴在頂樓舉辦,從落地窗看外麵,遊艇聲轟然,在深夜的水麵劈開一條條白色的浪。
聲色浮華的夜場,不會結束一樣,每一刻都是最高/潮。
李達過來寒暄,還給紀珍棠送了一份禮,是娛///樂城的會籍卡。
鐘逾白抬手推掉了,有禮一笑說:“我們家年紀還小。”
紀珍棠想說一句,她滿21周歲了,但想著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看了下眼色,就沒說什麼。
等李達離開,鐘逾白和她說道:“聰明的人不會把命運交到彆人手中。我不碰這些,你也不要。”
他一本正經地說不要,就是真的禁止她涉足了。
“那你還喜歡打麻將呢。”紀珍棠作對似的說。
“也沒到喜歡的程度,偶爾消磨消磨時間,”鐘逾白說,“何況,打牌打的是個興致。”
她說:“賭錢也賭的是個興致嘛。”
“興致和貪心還是有區彆,人會被貪心殺死,但不會毀於興致。”
他說得很有哲理性。
紀珍棠頓了頓,想其中的所以然。
鐘逾白雙眸溫和,凝視著她:“是不是這個道理?”
“所以你從來不貪心?”
他說:“我貪的,或許都是些感情的事,不足致命。”
她想起媽媽那一句,富貴是客觀的,愛情是虛幻的,不由地笑說:“溫飽思□□,你太有錢了。”
紀珍棠坐在花園的吧台,在高空吹風,她輕輕蕩著腿,剝離了渾身的心事,隻平靜地看著大海。
陳太太說過——“不開心的時候就看看星星吧。”
有人謹記於心,於是不開心和不開心的碰撞,在那個摩登而金碧輝煌的城市,看不到夜空的雨天,讓他們擁有了一個星星製造機。
那是假的,睹物思人是真的。
不知道鐘逾白在仰頭的時候,是不是也在和她思念同一片天空。
紀珍棠問他:“下麵是不是有個海洋館,是你的工程?”
她是前兩天路過這兒的時候,坐在車裡,沒看清具體的工程介紹,但介於對他的姓名敏銳度很高,隱隱地捕捉到一個g的字樣,她猜到,是不是鐘逾白來這兒大興土木了。
鐘逾白答道:“政府的,我隻是參與了一部分投資。”
他用“隻是”兩個字把自己的分量壓低。
紀珍棠還是驚喜地亮了眼。
見她一身欣喜,他說:“快要竣工了,要不要去看一看?”
她迫不及待地提好了裙擺準備撤:“好啊。”
星洲的廉價勞工都是黑人巨多,下了班,摘掉安全帽,披星戴月地往外走,成群結隊地唱著節奏歡快的歌。
鐘逾白牽著她,於人群中逆行進了海洋館的隧道。
還沒有對外開放的海底隧道,幽暗的深藍,凜
冽的氣流將他們包裹,似沉潛而非沉潛。
此時此刻,這份寧靜的美好是獨屬於他們的。
兩個人步行其中,四處都是玻璃,被海水和海生物圍繞,紀珍棠抬起頭,看見一個張開的魔鬼魚,正衝她露出一個“笑”。
她也咧開嘴巴衝那條魚笑了下。
然後那條魚就高傲地遊走了。
紀珍棠感歎:“好像在童話世界裡啊,像不像那種動畫電影。有條美人魚住在裡麵,可能還有個龍宮。”
美人魚和龍宮,聽起來不是一個次元的東西,不過,不論哪一個——“儘管很童話,最好不要在現在出現。”
紀珍棠抬眸,對上鐘逾白淡而戲謔的笑眼。
這時候要是真跳出個美人魚,他們大概會被嚇死。
紀珍棠哈哈一笑:“太瘮人了,還是藏好吧美人魚。”
她抬手,輕輕碰在光滑乾淨的玻璃上,用手指點了點小鯨飛快遨遊而過的身子。
大海的深處,一切都溫吞而自由。
他們像落入了一個藍色的夢裡。
紀珍棠腦洞大開,說:“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們現在就在龍宮裡呢。”
鐘逾白說:“那你就是世無其二的人魚公主。”
果真是世無其二,因為這裡除了他們,誰也進不了。
即便隻是玩笑話,也讓她開心地笑彎了眼。
隧道前後都有風,溫差與外麵略大,儘管星洲很熱,但在海底還是感受到一股薄薄的濕氣。
紀珍棠出來時,裸露的肩膀上披著他的西服。
走完這條不長不短的隧道,丁迦陵的車已經在另一端出口備好。
“接下來去哪裡?”她未卜先知,看他這麼鄭重,就知道還有什麼驚喜在等著她。
鐘逾白給丁迦陵指了個路,沒有回答紀珍棠。
他賣了個關子。
到的地方是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風情街,下車,站定在黑夜裡的街尾,看著麵前半月形的舊建築,紀珍棠又一知半解地看看他。
“這份禮物是給你媽媽的。”
鐘逾白淡淡地說著,而後領著她往前走去。
所謂的禮物,是一個舞廳。高高的牌匾上是用彩色電線拉出的幾個字跡:Dahebay.
二層樓,占地不大,裝飾複古。
她想起從前,爸爸媽媽就是在一個舞場認識的。並且隱隱意識到,招牌似乎都沒有更換。
“幫我參謀一下,她會不會喜歡?”站在斑斕的彩燈底下,等著紀珍棠參觀完一圈回來,鐘逾白問她一句。
紀珍棠目眩神迷地看著麵前被七色燈光照亮的舞池,詫異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笑了:“她喜不喜歡我不知道,反正我很喜歡。”
她說:“我爸爸媽媽好像就是在這裡認識的,這個禮物的寓意是和他們有關嗎?”
“他們在這裡相遇,聽起來很美好。不過現在回憶起來,就像
從前的舞池,美好已經成了廢墟。”()
鐘逾白語調低緩,平靜地訴說:這裡對你媽媽來說,更重要的是,她年輕時在這裡跳舞,後來為了生計,為了你,被迫做很多辛苦的工作,等到再能夠自立,已經時過境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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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抬起眸,看著Dahebay的標識,繼續道,“這裡已經荒廢很多年了,前段時間我恰好路過,心血來潮買了下來,也安排了人經營,很快就會重新開張,重新熱鬨。”
他說:“舞廳可以有很多的選址,但哪裡都沒有廢墟重建的好。”
廢墟能在這裡重建,青春也能在這裡複燃。
紀珍棠百感交集地參觀著,她上樓,他就隨她上樓,最後,腳步又回到舞池,她打趣說:“我看出來了,你隻會用這樣的辦法籠絡女人。”
他淺淺一笑,眼神像是參透了一切:“誰叫女人都喜歡。”
她問:“你這算是利誘嗎?”
鐘逾白說:“誠心和利誘,缺一不可。”
紀珍棠笑了:“你的確是很懂得投其所好。”
鐘逾白又說道:“賞花、奏樂,舞蹈,都是雅事。也不止女人喜歡了。”
她認為在理,輕輕點一點頭。
“我理解了你的意思,女人都應該知道,青春不是一段年紀,而是一種信念。”紀珍棠說著,“生活不是隻有奔波,操勞。帶孩子,生孩子。打工、掙錢。”
她將手輕輕地擺在他紳士伸出的掌心,笑說:“還可以有華爾茲。”
樂聲奏起,在這個寧靜獨處的夜。
久違的華爾茲,旋轉的舞步,讓世界變得很大,不拘泥於這一畝三分地的舞池,而是邁進了詩和遠方。
霓虹細碎,海潮洶湧,統統似近又遠,刺激著每一道感官。
她被鐘逾白握著手,維持著舞姿,臉已經輕輕地靠上了他的肩膀,紀珍棠輕聲說:“謝謝你這麼用心,其實沒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
鐘逾白和她托出一些心裡話:“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希望她還能夠對你產生關心。說愛可能奢侈了,起碼關心是必要的。”
他承認道:“我想,除了我之外,還有人能夠牽掛你。”
他說到這裡,這幾乎成為了一個無計可施的結果,沒有辦法的辦法,靠籠絡來爭取關懷。
隻是為了這世上還有人能夠牽掛她。
紀珍棠抬起眼,笑眼溫和而濕潤,她篤定地說:“她會喜歡的。”
鐘逾白也微笑:“那就不枉我這番努力。”
“我是說喜歡你。”
梁前的風燈發出刺眼的光,被風間飛舞的珠簾切碎,落到他們的身上,就隻剩下被削弱了攻擊性的餘溫。
鐘逾白俯身吻她,他們一起隨著海風變得潮濕。
紀珍棠很喜歡重建這個詞。廢墟和過去不是用來緬懷的,是教人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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