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炙卿靜靜道：“我希望，在雲小姐醒來之後，您可以把我今天被逼無奈標記了她事情，向她隱瞞。”
“這要怎麼瞞？”雲祁桓顯然意外於她說話，但還是瞥了她一眼，“一個omega，還不至於連自己有沒有被彆人標記都弄不清楚。”
這一點楊炙卿也知道，但她剛剛在網絡上查詢了不少相關資料，所以並沒有被雲祁桓話語嚇住。
“我知道，隻要您提出，醫院肯定有辦法把這件事掩蓋過去。”
“也請您在她醒來後，不要向她提及任何關於我事情。”
雲祁桓挑眉：“你不想讓她知道？”
“不想。”這個問題，楊炙卿答得很乾脆。
這個alpha知情識趣，就是因為過於識趣了，反倒讓雲祁桓原本想好話沒有用武之地。
以雲家規矩，雲綺煙分化成omega後，就不能和這些多餘人扯上關係，雲祁桓來路上也已經準備好了，要先表示感謝，送上豐厚謝禮，再敲打一番救她人，讓楊炙卿明白自己身份，不要抱有不切實際幻想。
結果這話一點用場都沒有派上，最後是讓麵前女alpha說了。
難道她對綺煙不感興趣？
雲祁桓用苛刻眼光打量著站在他對麵這個高挑女人，心頭反而升起一股隱秘不爽來。
有種無理由護短人，是絕不允許他人染指他護著事物，但如果彆人對他珍愛事物毫無興趣，表現無動於衷，他反而又會產生更強烈不滿。
反映到雲祁桓身上，大抵就是：“我妹妹這麼好omega，你怎麼能不感興趣？”
他甚至懷疑起麵前這個女性不是真alpha來——即使對方身上還沾著雲綺煙信息素氣味。
兩種信息素在她身上和諧地交融，一絲違和都無法感知。
雲祁桓站在原地沒有動，但同時，他悄無聲息地衝著楊炙卿釋放了一絲信息素威壓。
alpha等級差距刻在他們血液之中，所以，威壓是alpha交流間相當常用手段，等級不高alpha會被壓迫震懾，注定要跪倒在上位者麵前，表示臣服。
雲祁桓已經是個相當高階alpha，不然他也不能在商場中橫掃對手，未嘗敗績。
但他眼睜睜看著，麵對他威壓，楊炙卿連神色都沒有變化一下，也沒有釋放信息素與他對抗。
這意味著，在alpha等級上，楊炙卿至少也與他同級，甚至要更高。
雲祁桓皺了皺眉，心裡對楊炙卿印象又加上了新標簽。
“好，我答應你。”他答應下來。
反正這本來就是雲家打算，楊炙卿提議與他不謀而合，沒什麼損失。
在他答應後，楊炙卿神色顯而易見地鬆弛下來，甚至還衝他露出一個笑容：“謝謝。”
這個笑容對任何人來說都有十足魅力，可雲祁桓內心疑竇卻更深了。
他能看出來，眼前這個女人對雲綺煙態度不僅不殷切，甚至還有逃避。
莫非她另有所愛？
恰在此時，走廊儘頭門敞開，穿著白大褂醫生帶著厚厚資料走出來。
雲祁桓和楊炙卿不約而同地看向他，醫生站在他們麵前，翻開了手中病曆本。
“誰是雲綺煙小姐家屬？”
雲祁桓上前一步：“我是。”
醫生：“剛剛我們檢查完，鑒定結果顯示雲小姐是經過意外進入分化期，沒有大礙，狀態還不錯。”
“她吃過什麼藥沒有？omega身體格外脆弱，如果服用了不對症藥物，可能會產生排斥反應。”
雲祁桓搖搖頭。
楊炙卿眼神一閃，暗自鬆了一口氣，慶幸她先前沒有給雲綺煙吃退燒藥。
雲祁桓又追問了一句：“她為什麼會提前這麼久分化？”
年初時候，雲綺煙就做過全身檢查，當時她還沒有任何分化征兆，醫生猜測她分化期會在二十歲後才來臨。
眼前這位醫生，正是當時給她下判斷人。
醫生扶了扶眼鏡：“這也是我疑問，所以我在檢查時，調閱了雲小姐半年前結果，與現在進行對比。”
“對比後，我推測是，她在這段時間裡遇見了某個alpha，對方信息素和雲小姐匹配度達到一定閾值，刺激她第二性彆分化期提前到來了。”
“匹配度高有很多征兆，例如雲小姐潛意識裡會對那位alpha產生依賴，會對對方信息素味道有敏銳反應，這些都能說明問題。”
這個人……聽起來十分耳熟。
楊炙卿愣了愣，感受到旁邊雲祁桓投來冷冷目光，整個人都不太好。
怎麼會有這樣罪名？刺激雲綺煙分化，聽起來比強製刺激發/情還要嚴重不少。
難道她提前這麼久就要被抓起來了嗎？？？可她也太冤了，什麼都沒做，女主就主動找上她，而後緊緊抱住她，求她標記自己。
這就是被碰瓷感覺嗎？？
楊炙卿皺著眉頭擺擺手：“我沒有故意刺激她。”
“不是說您刻意造成了這樣結果，隻是這件事可能與您有關。”醫生耐心解釋，“我提議是，您讓我們提取一些信息素樣本，與雲小姐做比對，也方便日後進一步檢查。”
在現場兩個人想來，這對楊炙卿都是利大於弊事，她沒有理由拒絕。
然而楊炙卿思索許久，抬起眼眸，認真回複：“我可以拒絕嗎？”
醫生還沒說話，雲祁桓反倒先疑惑不解發問：“為什麼？”
他補充：“假如是需要回報，你可以提。”
楊炙卿搖頭：“這和回報沒關係。”
雲祁桓神色了然，像是在說“這種話我聽得多了”：“不需要擔心，隻要你有想要東西，隨便開。”
他伸手比了一個數字：“這樣，你可以同意了嗎？”
楊炙卿：“……”這就是有錢人任性麼，所謂不被利益所動，都隻是開代價不夠高。
但問題就是，她是認真。
和雲綺煙扯到一起，根本不是錢問題，而是每時每刻都有鐵窗淚風險問題。
她想賺錢是想賺錢，但還不想把自己下半生都賠進去。
等等。
楊炙卿眉頭一動，抬起頭來：“我確實有想要東西。”
雲祁桓：“你說。”
“我想要您答應我一件事。”
……
楊炙卿得到了自己想要東西，配合醫生抽取完樣本，滿意地離開了醫院。
雲祁桓望著她離去方向，疑惑地蹙眉。
“什麼叫假如有違背常理事情發生在她身上，要尋找證據，深入調查，不能妄下定論，判她罪……她有被迫害妄想症嗎？”
疑惑情緒是實實在在，但雲祁桓沒想過要毀約，他素來是一個信守承諾人。
例如，找回雲綺煙時候，他向自己承諾過，從今往後要儘他所能，好好保護雲綺煙。
這個承諾，雲祁桓一直都在努力踐行。
他聽著逐漸接近雜亂腳步聲，和某個故作焦急嬌媚女聲，眼中閃過一道冷光，轉瞬即逝。
腳步聲由遠及近，雲父雲母和雲淇汐，三個人從拐角處轉出來，直直走到了雲綺煙病房方向，就要伸手開門。
雲祁桓擋在他們道路上，及時阻止：“醫生說了，現在最好不要進去，會影響綺煙休息。”
醫生建議不可違抗，幾個人隻能悻悻放棄原本計劃。好在醫院準備病房外有一塊透視玻璃，雲家人便從玻璃處窺探著雲綺煙情況。
雲綺煙正躺在病床上，她兩頰潮紅，雙眸緊閉，完全沒有平時樂觀開朗樣子，原本就嬌弱纖細身體套在寬大病號服裡，看著頗為觸目驚心。
即使是原本想好了話語雲淇汐，見到這副景象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心底更是升起一種不妙預感。
果然，作為雲綺煙親生母親雲母，看到這樣情景，更是心頭遭了一記重擊。
自己女兒躺在那裡，她卻無能為力。更糟糕是，當她回顧過往記憶，尷尬地發現她並沒有太多與雲綺煙共處記憶。
雲綺煙被找回來之後，也許是無法適應環境，顯露出格外懂事，對待他們也小心翼翼。
雲母懷著愧疚，潛意識裡甚至有些不敢麵對她，覺得隻要給雲綺煙足夠優越物質生活就能彌補十幾年裡虧欠，而內心感情，更多偏向在自己親自撫養長大雲淇汐身上。
她以為自己是更喜歡養女，可當她看著麵無血色躺在病房裡雲綺煙時，她感受到了刻骨痛楚。
幾十餘年前，她在分化為omega時體會到痛苦，雲母以為自己早已遺忘，但此刻，塵封記憶蘇醒，雲綺煙疼痛同時出現在她身上，那是難以切斷血緣關係，將她們聯係在一起。
雲母喃喃地問：“我是不是……有點太虧欠綺煙了？”
雲淇汐臉色一變，正想要開口，卻被打斷。
雲祁桓找準時機，不動聲色地插話：“這也不是您錯，綺煙這樣性格，不會怨我們，之後再多補償補償綺煙就夠了。”
“祁桓說得對，等綺煙醒來，我就好好補償她。”
雲母覺得這話有道理，將短暫失控情緒收了起來，重新變回了優雅貴婦，隻是眼角還有微微紅。
雲淇汐眉心一跳，表情裡流露出一絲隱秘不甘。
雲祁桓掃她一眼，冷淡地轉開了頭。
雲父雲母心結既然能在這裡解開，當然不會繼續偏袒雲淇汐。雲淇汐如果還想要用她原先那一套改變狀況，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努力是徒勞。
情緒緩過來，雲母想到了個關鍵問題，她轉向雲祁桓：“對了，是誰救綺煙？”
他們趕來時候隻知道一些粗略消息，例如是一位alpha女性救了猝然分化雲綺煙，卻不知道細節。
雲祁桓挑著重要部分講了講，將他與楊炙卿達成協定那部分略去：“就是這樣。”
雲母皺眉：“她真說不需要酬謝？”
雲祁桓道：“這是她原話。”
他隱去沒說是，當他對楊炙卿提出雲家人會親自上門拜訪，感謝她所為時候，楊炙卿一口回絕，表情頗為怪異。
如果要雲祁桓形容，他覺得楊炙卿寧願倒給他酬勞，也不願意接受這個報答。
雲母沒想那麼多，隻當對方是個淡泊名利活雷鋒：“那也要好好報答人家。”
雲祁桓點頭：“我已經去安排了。”
剛剛雲綺煙經紀人離開之前，他讓對方帶了個話，也讓秘書去安排了。
安排內容很簡單：既然楊炙卿要參加節目，參加還恰好是他們下屬平台節目，那給她一路開綠燈，最後順利進入決賽，簡直是沒有難度任務。
如果要通俗形容，楊炙卿進入《偶像超新星》這個節目裡，就是觀眾口中“雲選之女”，最好台本分給她，最強推廣給她砸，哪怕是五音不全，也能靠百萬修音修成天籟。
隻要她自己不作妖，一進廠就相當於直接躺在出道位上。
這酬勞比起楊炙卿作為來，其實還不足夠，雲祁桓已經想好了，出道後楊炙卿簽是雲氏合同，後續資源，也可以任她挑選。
說到底，雲家能量極為恐怖，隻是常人無從感知。
既然確認雲綺煙並無大礙，雲母也就安下了心，她匆忙趕來，手頭上還有繁雜事務要處理，實在脫不開身，隻能先行離開，第二天再來看雲綺煙。
但必須走前，她仍然憂心忡忡：“綺煙怎麼辦？”
雲父一錘定音：“她太累了。”
“讓她多睡一會。”
……
雲綺煙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片單調白，此時已是晚春，春風微涼，充當紗簾薄紗在窗邊飛散，戶外草長鶯飛，而這間房裡卻單調至極。
雲綺煙覺得眼睛有些刺痛，她揉著眼睛起身，不知扯到了什麼，鈴聲驟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緊接著，一群穿著白大褂醫生護士魚貫而入，將她包圍了起來。
他們調試著旁邊設備，嘴裡念著雲綺煙聽不懂專業術語，“飽和度正常”，“激素水平正常偏高”，在手中紙上奮筆疾書，也不知道寫了些什麼。
雲綺煙茫然地看著他們，還要抽出精力回答護士問題。
“有不舒服地方嗎？”
雲綺煙搖頭：“沒有。”
“有哪裡異常嗎？我是說，有沒有覺得，哪裡跟以前不一樣了？”
雲綺煙張開嘴，最終道：“我……不知道。”
她自己能敏銳感知到，她身體產生了微妙變化，但她根本弄不清楚眼下情況。
她記憶停留最後一個瞬間，是楊炙卿找到了她，因為她不舒服而把她帶回房間裡休息，又看著她睡著了。
這是哪裡？她為什麼會在這裡？楊炙卿呢？
雲綺煙環顧了每一個她能看見角落，她視力似乎也比原先更加敏銳，一掃而過就能捕捉。
但令她失望是，她沒有從這個地方找到一絲楊炙卿身影。
她默默地低下頭，動作透露著莫名寂寥。
在她沉睡這幾天中，有某種力量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她身體，讓她美貌比原本更為驚人，僅僅隻是一個無意識動作，都讓準備問她話醫生失神。
醫生見多識廣，立刻就回過神來，隻是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就開始履行自己任務：“這是你睡第七天。”
雲綺煙很輕很慢地抬起頭來，當看清楚她麵容時候，醫生在心底篤定了自己猜測。
在未來，這必然是一個能夠引起腥風血雨omega。
雲綺煙毫無所覺，隻是繼續盯著醫生，聽他說完了之後話。
“你已經分化成一個omega了。”
“之後每隔一段時間，你都會經曆發熱期，要準備好需要用到抑製劑……”
雲綺煙提煉了核心信息：她經曆了分化，現在成了一個omega。
她產生第一個念頭是：不知道楊炙卿對她身上發生事情有什麼反應。
在先前未曾分化時候，她對楊炙卿依賴就像隔著一層薄膜，無法明確自己感情究竟從何而起。
而如今，那層薄膜消失了，她後知後覺，自己對楊炙卿反常反應，是不會出現在其他人身上。
她耐心等待，等做完檢查，醫護人員都離開了她病房，她才拿起放在桌麵上手機，有些笨拙地撥出那個號碼。
“滴，滴，滴，滴，滴……”
雲綺煙靜靜地等待，直到因為持續時間太長，電話自動斷線了。
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