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正式開拍,已經是兩三天後的事情。
楊炙卿早早到了劇組,但在場的不少工作人員比她到得還要早,幾乎是從前一天夜裡就已經就位,在導演的指揮下,不斷調整著布景。
她走進去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雲綺煙。
雲綺煙已經換好了衣服,正站在場地中央,打量著周邊已經布置好的場景,眼睛都不眨一下,非常認真的樣子。
出於今天拍攝戲份的要求,她穿著一身寬鬆的藍色校服,拉鏈嚴嚴實實地拉到最上麵。高中生的運動服素來寬大,顯不出一點曲線,但套在雲綺煙身上,卻顯得她身材嬌小,說不出的違和,仿佛偷穿了他人的衣物。尤其是鬆垮的外套把她巴掌大的臉襯托得更小了一圈,仿佛被包裹住的小動物,很讓人有伸手去撫摸一把的**。
她在風中一動不動,身形格外單薄,楚楚可憐。
楊炙卿看不得她這個樣子,心頭一顫,想起這是雲綺煙第一次拍電影,難免會有些緊張。
她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剛想過去看看雲綺煙的狀況,就和雲綺煙一起,被嚴導叫到了一邊。
“今天就先拍初遇部分,熟悉一下。”嚴導看著她們,儘管提前已經提及過,但仍舊確認了一下,“沒問題吧?”
楊炙卿和雲綺煙自然都沒有什麼異議,嚴導丟下一句“你們準備一下,一會開拍”,就走遠了,任她們倆站在一邊。
“不要緊張。”等到旁邊沒什麼人來打擾的時候,楊炙卿走到雲綺煙身邊,輕聲道,“和之前練習的那樣表現就好。”
她們已經來來回回練習了好幾次,以楊炙卿毒辣的眼光來看,雲綺煙在拍戲上擁有的靈氣隻要被激發出來,根本不必擔心演技太差的問題。
“嗯……”雲綺煙點點頭,麵上乖巧無害,但就在楊炙卿側開頭的那一刻,一隻小小的,柔若無骨的手悄無聲息地過去,主動抓上了她的手。
觸感從肌膚接觸之處傳遞過來,楊炙卿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
抓著熟悉的人的肢體,就像在陌生環境裡尋求熟人的安慰,確實能緩解人的緊張;雲綺煙主動觸碰上來的手,大概也就是這樣的目的。
感受到雲綺煙此刻冰涼的體溫,楊炙卿不但沒有推開她,還出於安慰的目的,反手握了回去,將那隻小小的手掌包裹在自己手心之中。
她們就這樣站在角落裡,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直到接收到上前準備的命令,楊炙卿才猶豫了片刻,鬆開了手心。
完全鬆開的那一刹那,觸感不再,她內心裡產生了一絲遺憾,又被不敢多想地掩蓋過去,便加快了腳步,往前走過去。
雲綺煙看著她的背影,在原地靜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
業內一個心照不宣的常識是:第一場戲並不好拍。
誠然,天底下沒有特彆好拍的戲,但第一場戲的難度就在於,不論是劇組還是演員,在第一場戲時都尚還處於生疏之中,沒有經曆過磨合,也就很容易出現問題。
所以就連嚴導這樣嚴格的人,也隻是在上去前對她們道:“彆有太大壓力,發揮不好還能重來。”
這種寬容與忍耐在導演身上也算是少見的,不過這僅僅是對新手的優待,若是發揮不讓他滿意,嚴導很快就要露出嚴苛的那一麵來。
是以楊炙卿並沒有當回事,隻是站在自己起始位置上,靜靜等待著開始;同時也為雲綺煙捏了把汗。
她們今天要演的是伊洛與韋韶初遇的戲份,但前麵一段都是雲綺煙單人戲份,沒有見過她表演,楊炙卿實在無法確定雲綺煙表現會是如何。
不過,時間並不因為她的想法而改變流速,隨著一聲導演的指令,攝像機閃爍起紅光,位於四麵八方各個機位的鏡頭都開始工作。
雲綺煙——或者在此刻已然開始的劇情裡,應該稱其為伊洛——站在樓梯口,低著頭站了一會兒,右手緊緊抓著木質的欄杆,像是在做激烈的心理鬥爭。
片刻後,她終於做出了決定,緩緩從樓梯上下來,踏入了神秘的地下酒吧。
當真正踏入的時候,她吸引了不少目光,不過那些人隻是看了她一眼,便又將眼神收了回去。
伊洛梳了個土裡土氣的馬尾,穿著身校服,學生氣掩蓋不住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隻需要看她的裝束,就知道她是從附近中學曠課出來的學生。
伊洛跌跌撞撞地走進酒吧,隨意叫了杯酒,接著就坐在吧台邊,低著頭沉默不語。
一個未經標記的Omega,在酒吧裡是非常顯眼的,尤其是像她這樣一看就滿懷心思的少女,失魂落魄,長得還不錯,一看就是很容易被打主意的對象。
短短的一段時間裡,就有不少人從她身後有意無意地路過,但伊洛隻是一言不發地坐在吧台邊,對外界事物都抗拒著,讓那些人無功而返。
直到一聲輕響,座椅移開,有人坐在了她的身邊。
伊洛下意識抬頭去看,正撞上一個女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妝容濃豔的臉,長眉入鬢,眼角的紅色在燈光下奪魂攝魄,即使臉上有幾條無法遮蓋的紋路,也並不難看,反而為她增添了歲月賦予的魅力。
對方纖長白皙的手此刻正撐在下巴上,托著腮看伊洛。
伊洛皺了皺眉,卻沒有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冷淡躲開,而是無所畏懼地回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