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太晚了。”
“我睡太晚是因為誰!?”
“……”
駱薇清了清嗓子:“到了哈。”
他們到的時間不早不晚。
駱菁裹著駝絨毯子,在雕花靠椅上烤火,一副病美人的模樣,見誰都愛理不理的。
駱茜遲遲趕到,帶著她的新男友。新男友是日本人,長相有點鹽係男子的味道,是餘窈get不到的那種帥。據說駱茜致力於集郵,已經把英法德意的男朋友都交過一遍了,最近正在東亞尋覓良伴。
歐陽霽也來得有點遲。他午飯在自己父母家吃的,晚上趕來B市陪駱薇這一大家子。他看起來風塵仆仆,有點疲憊,駱薇雖然嘴上不說,但眼神還是挺心疼的。
所有人到齊,隻等老太太出場了。
“今年人怎麼有點多?”駱菁掃了一眼桌上。
餘窈低下頭,駱北延摸著青花瓷杯不說話。
駱薇立馬挽起歐陽霽道:“我結婚了,多個人不行?”
“我談戀愛了,多個人不行?”駱茜有樣學樣。
駱菁冷冷看了她和她新任男朋友一眼,又迅速把視線投回席上。
“今年駱北延也回來了。”她語氣平淡,“挺好。”
駱北延去年也回來了,就沒見她這麼陰陽怪氣。
“穩住,不要生氣。”餘窈迅速給他發了條短信。
駱北延低頭看了一眼,渾身都散發出低氣壓。
餘窈敏銳地察覺到他和駱菁之間氣氛不對。
駱北延經常給她講駱家的事情。他提到駱菁,總是說“最受寵的幺妹”、“精英中的精英”、“工作狂”、“身體不好”之類的標簽。
但是從來沒說過跟她關係怎麼樣。
餘窈知道駱北延跟駱薇關係最好,跟駱茜關係也不錯。
這倆姐妹都來過家裡做客。
唯獨駱菁。
她從來沒跟駱北延有過私底下的聯係。
看飯桌上的氛圍,他們倆確實關係不好。
餘窈暗想——這也太神奇了,世界上居然會有跟駱北延相處不好的人。他性格包容,又會照顧人,應該不存在討厭他的女生吧?
駱北延把筷子輕擱在瓷托上,直說道:“我回來已經挺久了,你是沒睜眼看不見還是怎麼樣?”
餐桌上氣氛更冷了。
駱菁淡淡地說:“平時工作忙,回得晚,沒注意。”
駱薇不動聲色地截住了話頭:“奶奶怎麼還沒來?”
旁邊的女侍回答說:“今天老太太穿的旗袍壞了粒扣子,她又非要那一件,正找了裁縫給她縫著呢,沒縫好是不會出來的。”
沒辦法,所有人隻能繼續等著。
餘窈低著頭給駱北延發短信:“彆吵架,千萬彆吵架。穩住等老太太來,我們吃完就圓滿收工回家。”
“好。”駱北延簡短地回道。
駱菁突然又說:“餘姐姐今天到了嗎?妹妹有心情來這兒吃年夜飯,說明姐姐情況還不錯吧?”
駱北延“啪嗒”一聲放下杯子。
“你還有完沒完?”他問道。
餘窈趕緊踩他一腳,然後搶著說:“姐姐還在昏迷,但是醫生說情況穩定,上周剛檢查過,幾項指標都……”
駱菁表情淡淡的,像沒聽見她說話一樣。
餘窈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自然而然地沒有話說了。
歐陽霽用熟練的日語跟駱茜的男朋友聊起釣魚,兩個人口頭切磋,交換心得,勉強填補了這段空白的時間。
但在餘窈看來,周圍仍是寂靜尷尬的。
唯一的好處是,駱菁一個人火力太強,導致其他人都不是很想輸出。所以隻要忽略掉駱菁,餘窈今晚就算過得愉快。
千等萬等,老太太終於縫好扣子出現了。
她穿一身大紅色的旗袍,外麵披著厚厚的皮草,看起來威嚴十足。餘窈總是忍不住注意到她頸上掛的金貔貅,那玩意兒可能是戴久了,有股子看穿一切的靈性。
“今年年夜飯比往年熱鬨啊。”老太太慈眉善目的,伸手招了招,“下次你們就彆等我了,先開始吃!”
大家都開始動筷子。
老太太到場後,桌上氛圍才跟平時差不多。
駱菁存在感很低,吃完就被人扶上輪椅離開了。
老太太一個勁問駱薇“計劃什麼時候生孩子”,駱薇看起來不堪其擾,隻想趕快帶著歐陽霽回家。但是歐陽霽在這個問題說有很多話可講,他好像連孩子讀什麼幼兒園都選好了,把駱薇聽得一愣一愣的。
“你學著點。”駱茜也跟她男朋友打情罵俏。
駱北延和餘窈就坐在他們對麵。
他們這邊很安靜,都是發短信交流。
“為什麼西河彆府這麼大?”
“因為建了這麼大。” 駱北延打字速度勉強跟得上餘窈。
“我知道,但是為什麼能建這麼大呢?”
“哦,你問這個啊。那你對城市宅基地有一定了解吧,我們當時是這樣操作的,先……然後……再……”
“道理我懂了,但是西河彆府為什麼這麼大呢?”
“你沒懂嗎?就是說,宅基地限定了房子隻能建這麼大,但是我們有一部分是度假村,屬於商業經營……”
“我知道宅基地隻有這麼大,也知道外圍有個度假村,但是為什麼西河彆府這麼大呢?”
“……”
駱北延對駱菁怒氣全消。
然後乘以二倍的大小轉移給了餘窈。
“把手給我。”他發短信道。
餘窈朝他伸出手,他“啪”地在她掌心打了一下。
打完之後,圓桌上瞬間安靜下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他們倆。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擦擦手說道:“好了好了,吃完就去睡,我也不守夜了。”
餘窈鬆了口氣。
——總算是結束了。
但是她這口氣沒下去多久,老太太又說:“療養院還是太遠了。駱菁,你帶治療師住去北延家裡吧。”
駱北延臉色瞬間黑了。
餘窈對老太太肅然起敬。
她不費一兵一卒,就對駱北延造成了這麼大的殺傷,實屬強悍。
駱菁也硬著頭皮答應了。
餘窈怕她虐狗,或者是沒恢複好就怪狗,於是提前將蛋黃酥寄養在寵物醫院。
回去的路上,駱北延長籲短歎。
“你跟駱菁到底有什麼恩怨,說出來我也好有個底。”餘窈跟駱北延說道,“萬一她在飲水機裡投毒,禍及我和蛋黃酥兩個無辜的人怎麼辦?”
“無辜的‘人’!?”
其實駱北延跟駱菁沒有恩怨。
“隻是駱菁單方麵嫉妒我而已。”駱北延道,“從小到大,我什麼事情都比她強半截。她全國奧數二等獎,我一等獎;她上高中時每次都是年紀第二,可我以前都是年紀第一。後來我因為餘簾兒那件事,放棄了繼承權,老太太隻能改讓駱菁接手集團本部,但我又突然回來了,她竹籃打水一場空……”
難怪駱菁會嫌棄駱北延。
有他在,她總是被穩壓一頭。
“她要來住多久?”餘窈擔憂地問道。
“這個要根據她的病情來定。”
餘窈隻知道駱菁是有點腰椎問題。
“萬一治不好,她不就要這裡住一輩子?”她問道。
駱北延也被這個可能性嚇著了,他連忙聯係醫院和療養院,把駱菁的病情了解清楚。她屬於積勞成疾,隻要放鬆心情,減少工作負擔,就能慢慢恢複。
“我懂了。”餘窈進入戒備狀態,“我一定早日讓她搬出去。”
“就交給你了,一等兵。”
“……??”
駱菁搬進來那天,餘窈親手幫她搬行李。
客房就安排在一樓,這樣她不用走上走下。洗衣機也多擺了一個,免得她嫌其他兩個是彆人用過的。所有跟狗有關的東西,餘窈全部收起來了,避免她覺得有虱子跳蚤之類的又嫌臟。
駱北延冷淡道:“畫室不能進,其他地方隨意。”
“畫室也可以用!”餘窈連忙說,“畫室裡沒什麼東西,就是幾盞燈和幾個素描石膏像。”
駱菁昂著頭繞了一圈,在他們房門口定住。
“這幅畫不錯。”
“這是摸抹布的瑪利亞。”駱北延還挺自豪的,“我從國外收藏家這裡收購回來的。”
餘窈麵無表情:“……這是《抹大拉的瑪麗亞》。”
駱菁鄙夷地看了一眼駱北延。
然後推開臥室門。
“你到底幫誰!”駱北延在後麵怒踩餘窈一腳。
餘窈痛呼:“幫你!我幫你!我剛才實在沒憋住,下次絕對不會了!”
駱菁在他們房裡轉了圈,被特大號的更衣間震撼了一下,其他都表情平平。
“你東西很多啊。”她冷淡地看著餘窈。
餘窈連忙擺手:“不是不是,貴重物品都是駱北延買的,都是他的……”
“是我買給餘窈的,怎麼了?”駱北延指著梳妝台說,“這上麵全是她的。”
餘窈不想他繼續火上澆油,忙解釋道:“沒有!這個口紅他吃了一半,這個手霜他吃了一半,這個精華他舔了一半,這個腮紅,這個高光,這個遮瑕……這全是駱北延吃的,他就是個化妝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