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1 / 2)

山海圖(女帝) 靡寶 9280 字 4個月前

遊園宴所在之地,嚴徽並不陌生,正是他之前伴駕時去過的長樂宮。

今日距嚴徽上一次來長樂宮,已過去了半個月。上次才露小尖角的荷花,如今已完全盛開。隻是水岸邊的春花大都已凋謝,風中之餘淡淡殘香。

嚴徽一路走來,就見園林中已處處設了戲耍的攤子。宮人在園中穿梭忙碌,為今天這一場盛大的狂歡做著最後的準備。

時辰尚早,但長樂宮前已聚集了不少少侍。一眼望去,不少人都為了迎合女帝,穿著各色青衣,倒襯得赫連斐成了萬綠叢中的一點紅。

赫連斐沒有著漢服,而是穿著短袍寬領,馬褲長靴,一條牛皮金鎖帶鬆鬆地斜束著,一股粗獷豪邁的異域風情向四麵八方張揚而去。

那榴紅織金的錦緞原本是極豔俗的顏色,可赫連斐肌膚勝雪,輪廓深邃,一雙綠眸在陽光下剔透如翡翠,整個人說不出地俊美昳麗。

不可否認,赫連斐的容貌,應該是後宮之冠。

人群中另外一個醒目的人,則是穆清。

穆清的裝束則一貫在淡雅中見華貴。鬆綠的長衫上繡著雪鬆白鶴,銀絲紗冠白玉帶,整個人如一株白楊樹。

這少年成長得很快,明顯比初見時要成熟了許多。他已懂得掩飾眼中的清高和不屑,連身板都比當初要厚實了些。

“穆清那外衫用的是江西尤氏最有名的‘單絲飛繡’。”宋沛對嚴徽低語,“你看那圖案那麼精致複雜,可衣料一點兒都不皺,又垂又順。這衣料是宮中禦用的,他兄長為了幫弟弟爭寵,也是出了血本了。”

嚴徽道:“他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比我們單打獨鬥的多出不少勝算。”

宋沛哼道:“得封號是一回事,受不受寵是另外一回事了。陛下選男人看的不是衣衫,而是衣衫下的本錢。”

嚴徽斜睨他:“說起來,我也覺得文晉兄最近身板好像厚實了些。這些日子來下了一番苦功練本錢吧?”

宋沛嘻嘻笑,輕捶了一下胸膛:“論身板,還是子瑞兄和赫連斐那小子最好。你們個子高挑,身姿舒展,隨便怎麼都好看。我要再不苦練,那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

“是啊。”沈默也羨慕地打量嚴徽,“子瑞哥今天穿這麼素淨,卻一點都不輸赫連斐。”

嚴徽穿著一件牙白織錦長,圓領箭袖,領口露出雪白的裡衣,女帝賜他的青玉帶束著勁瘦的腰,濃黑的頭發束在一頂小巧的銀絲冠中。

在宮中養尊處優地生活了一兩個月,嚴徽那一身被南海陽光曬成金棕的膚色褪成了均勻漂亮的淺麥。

白衣的襯托之下,青年原有的粗糙轉化成了文質和儒雅,麵容也比往日顯得清俊了許多,而他姿態灑脫,那一份清爽的江湖俠氣又保留了下來。

想比一群華服俊秀的少侍,嚴徽雖不是最奪目的,卻是最有底蘊,最耐人尋味的。

隨著禮官唱和聲,女帝終於駕臨長樂宮。

長孫婧今日穿著朱丹色的宮裝,紗袍上繡著七彩飛鳳,頭戴一頂金銀花樹冠,眉心點著嫣紅的花鈿,朱唇輕抿著笑,容光煥發,還如記憶中那般明豔又親和。

嚴徽望著禦座上的女帝,心一陣失控地搏動。

這是他相隔半個月後再見到女帝。激烈的情緒並不僅僅出自對一個美貌女人的思念,還有著對即將到來的競爭的緊張。

因是家宴,東君白嶽青同女帝並坐在禦座上,接受新少侍們的叩拜。

這是一個溫潤清俊的男子,身著絳紫宮裝衫袍,一身華貴卻難掩清幽的書卷氣。

白嶽青是後宮中最年長的人,又身居高位,那一份由閱曆積累而成的穩重和威嚴,是楊駿溫延等侍君遠不能比的。

“一下添了這麼多新人,這下子安不會再抱怨宮裡太空寂無聊了吧?”長孫婧朝白嶽青眯著眼一笑。

白嶽青無奈中帶著寵溺,“新人們明明是來陪伴陛下,為陛下解悶的,怎麼算到我頭上?我有陛下和萱兒,每日都過得無比滿足,怎麼會無聊?”

“東君說的是。”宣平君楊駿打著一把牙扇,“明明是陛下嫌棄我們舊人乏味,想嘗鮮了。打今日往後,想要再見陛下一麵,恐怕難如登天了。”

長孫婧嗔了楊駿一眼:“還沒開宴呢,你就先把醋喝飽了,看你待會兒還吃什麼?”

誌雲君溫延淡淡道:“陛下可以賜宣平君一壺蜜,兌成酸甜可口,就能開胃下飯了。”

女帝率先噗哧一聲,殿中繼而響起一陣笑。

白嶽青對著下方的新少侍們道:“諸位入宮已有半月,想必已熟知了宮規禮節,我就不用贅言了。入了後宮,一切都以服侍好陛下為先。除此之外,並無大事,明白了吧?”

這是提醒新人們,爭寵歸爭寵,但是不能違反宮規,更不能讓女帝不痛快。

少侍們紛紛躬身稱是。

白嶽青又道:“做了天家人,便要有天家人的自覺。不論你們來自何處,從今往後,隻有陛下才是你們效忠的主君,以及可依附的妻主。”

這又是警告新人們當以皇家利益為先,為家族圖利謀益必須有限度。

“當然,”白嶽青終於露出溫和笑意,“我們如今是一家人了。家人應該進退與共,守望相助。各位侍君們在宮中遇到什麼不便,都可通報上來,我會酌情處理。”

女帝突然補充了一句:“東君寬厚,而且庶務纏身,也希望各位侍君能多體諒他一些。”

一群新人被敲打得頭都抬不起來。

女帝果真極其敬重東君,今後不論誰得寵,東君的威嚴都是不能受到挑釁的。

白嶽青不禁朝長孫婧望去。

長孫婧握著白嶽青的手,親昵一笑,情誼綿綿。

白嶽青回握住了那隻柔軟的手,轉頭對下方少侍們道:“諸位入宮以來,宮中都沒有樂宴,想必都有些悶了。今日遊園賞荷,園中已設了各種玩耍之處。都是年輕人,不用拘束,玩個儘興吧。”

*

日頭已西斜,清爽的風自小東海上吹來,貫穿整片園林。

數艘精巧的小舟停泊在水岸邊,淺水處蓮葉亭亭,淡粉的荷花在暖金色的陽光中如玉雕琢而成。

五花八門的攤鋪自小東海的東岸一直擺到北岸球場邊。

有遊戲攤子,有食鋪,有雜耍賣藝,有賣雜貨的。水岸戲台上還架起了一台戲,伎人們吹拉彈唱,聲樂滿園。

深宮之中,宮人們扮作店家和遊人,硬生生造出了一個熱鬨喧囂的民間集市。

女帝和東君一路漫步,少侍們寸步不離地緊跟其後,像一群緊隨著主人的狗兒。

長孫婧毫無女帝的架子,倒像是個和家人一同出遊的富家女,活潑好奇,興致勃勃,見著什麼都想試一試。

“子安哥,你瞧那枚玉佩。”長孫婧在套環攤前停了下來,“我套來送你好不好?”

守攤的宮人躬身道:“陛下,一銀可換三枚環,請問陛下想要換幾枚?”

“居然還要銀子。”長孫婧意外,“這可怎麼辦?我身上沒帶銀子呢。”

彆說沒帶。長孫婧活這麼大,雙手恐怕都沒碰過錢幣這種俗物。

女帝話音一落,少侍們紛紛慷慨解囊。

“陛下,請讓臣代您付!”

“臣這裡銀錢也容陛下隨意取……”

宮人手中的銅缽忽然傳出叮當一真脆響,三枚銀豆在裡麵滴溜溜地轉著。

“陛下無需為銀錢操心,隻管玩得儘興便好。”赫連斐手中還拋耍著一枚銀豆,朝女帝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