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長孫夫人(1 / 2)

無論李哲多麼的難以置信,那些思路奇葩到不可理喻的風投資金似乎還真下定了決心。他與那位身份神秘的李主任交談後不過一日的功夫,某個來曆不凡的投資公司便親自派人拜訪了市裡,遞交了全套完善而嚴謹的手續,並為當地組織開出一個絕不容拒絕的價格,要求租下林貌小樓邊方圓數十裡以內所有土地,以供“後續建設”。

至於是什麼“後續建設”麼……負責接待的幾位官員稍稍翻閱了材料,隨即感到了莫大的震撼。

當然,他們並不太懂投資與營銷的事情,也無權乾涉資本集團的眼光。但僅就這份材料而言……

“這個經營範圍,是不是有點太廣泛了?”他們小聲開口。

送材料來對接的是一位相當精乾的年輕人,衣裝革履,一絲不苟,連塗抹的發膠都閃爍著商業精英的光輝。而他的回應亦一板一眼,毫無疏漏:

“公司到考慮業務的擴張,為了省去之後審批的麻煩,儘量擴充了範圍。”

這是很合適的理由。畢竟而今商潮迭起,資本競爭激烈,大型企業跨界運營也是常態。可是……

“……其餘就算了,怎麼還有教育業的許可呢?”

年輕人微微而笑,依舊從容:“我們要為高淨值客戶及其子女提供完整而周到的服務,教育當然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真會有人把子女帶到貓咖教學麼?

“那這些農業機械的運輸許可?”

“我們打算擴充農家樂業務,為客戶體驗農業生活做準備。”

開著拖拉機體驗撒化肥?

“怎麼又有大型機床的買賣合同……”

“這是為了建造博物館準備的。可能您不太清楚,這種工業革命的朋克風展覽,在部分圈子中也是很火的。”

審核的官員提出了兩三個疑問,都被年輕人麵不改色,一一封擋。如此反複對答,官員亦隻能沉默了。

當然,這並非因為對手的回複無懈可擊;實際上,許可材料中莫名其妙的疑點還有不少,許多回答也實在牽強。但鑒於一切手續完全合法,對方又實在給鄉裡開出了不可拒絕的買地價格,他們這些基層乾員也不好再多問什麼了。

畢竟錢已到手,就算經營範圍太過離譜,虧損的也不會是鄉裡,對吧?

官員不再猶豫,拎起一旁的鋼筆匆匆簽字,表示完全的讚同。不過,在拎起公章鈴印時,他仍仔細留意了投標公司的名字:

……【大唐當代交流投資集團】?嘖,果然是沒有聽過的資本市場暴發戶,怪不得眼光如此奇葩。

·

在風投公司巨額資金的注入下,項目工程的效率驚人之至。即使李哲四處奔波,忙於應接不暇的扶貧工作,在閒暇時也常常收到街頭巷尾老頭老太八卦時那靈敏之至的風聲,知道林貌的小樓正在經曆規模極為宏大的改造。負責項目的集團調用了無計其數的資源,在方圓數十裡的鄉下土地上傾注了數額驚人的資

金,不但施工的人流往來如織,僅僅運輸物資的重型機械與直升飛機,便是絡繹不絕,幾l乎榨乾了周遭建築市場所有的運力。

……不過,據說是出於保護項目神秘性與吸引力的考慮,所有的物資都被嚴格遮擋,各自獨立運輸,不隨意向外泄漏一丁點風聲。即使以鄉下老太太們那方圓數裡婚喪嫁娶一切儘在掌握的情報搜集能力,八卦時居然也隻能看出這批物資數量大的驚人,至於運輸的具體細節,唯有麵麵相覷而已。

如此精密、高效、不計成本的投入,看起來倒是真心實意想搞一番工程。可這樣偏僻的窮鄉僻壤,真適合搞什麼高淨值項目嗎?

這般深刻的疑惑,終於在數月以後得到了解答。

那時李哲忙於工作,對林貌家中的巨大工程並不甚關注。但某日他在家辦公,那位曾有一麵之緣的精乾年輕人卻登門拜訪,並送來了一個精細包裝,金鑲銀嵌的烏木方盒。

“這是客戶托我們送來的禮物。”年輕人很客氣的向他解釋:“公司的老客戶長孫夫人昨日下榻於郊外的民宿,因為不方便親自過來,所以讓我們帶來這一件絲巾,稍微酬謝李先生往日照料的情誼。”

李哲茫然的眨眼,實在不知自己與這位莫名的“長孫夫人”能有什麼交際——按理說姓氏如此稀有,他絕不該稍有遺忘才是;而且,僅看這盒子精細華美的裝飾,這位“長孫夫人”也必定是品味不俗的豪奢人家,實打實的高淨值客戶;如此來曆不凡的人物,又怎麼會與自己結下“情誼”呢?

照料?他能照料這位夫人的什麼?

年輕人戴上手袋,為懵逼的李哲展示這從未開封的禮盒。先前遠遠觀望,還隻能看見四角亮閃閃的金銀裝飾;而今就近諦觀,則不能不被木盒上精心的描繪吸引——陳年烏木的質地深沉如墨、溫潤似玉,木質自身的紋理則被高明的工匠以朱砂與金粉巧妙勾畫,沿著天然的脈絡鏤空出精細絕倫的牡丹蝴蝶圖樣;其形象之惟妙惟肖,近乎於振翅欲飛。

僅僅一個小小的木盒,便足以稱為高貴精妙的藝術品。但這樣先聲奪人的展示,卻未免又有喧兵奪主的嫌疑。畢竟,在仔細欣賞了如此精巧輝煌的工藝品後,區區絲巾恐怕已經很難激起足夠的情緒——

年輕人掀開盒蓋,取出內裡的絲巾,輕輕在窗前抖開。

此時正值中午,夏日的陽光燦爛而濃烈。而當迎著陽光注目凝視這一塊輕薄飄拂的絲巾時,李哲卻不由長長吸氣,乃至於小小向後退了一步。

沒辦法,在超越想象的美麗藝術之前,人類的心理是真會感受到某種實質性的衝擊的。

與現代時尚常常流行的極簡主義風格不同,這張絲巾的圖案極為繁複濃烈,與尋常性冷淡風高端奢侈品極有反差。但風格的差異並不影響絕對意義的美感。當絲巾上那些流暢而鮮明的完美線條在風中儘情舒展身姿時,一切由現代營銷所建立的審美觀念,都未免顯得蒼白無力了。

不知是出於什麼奇怪的考慮,絲巾上繪製的居然並非常見的花鳥,而是以工

筆渲染了天女、鳳凰、蓮花等宗教意味極其強烈的圖案,錯綜排列、花紋複雜,是古代祭祀時才會有的大膽色彩,烘托出飄渺而高遠的氣氛,遠離紅塵蠅營狗苟的煩惱。

李哲對古代神學所知寥寥,但絲巾抖動之時時,捧花的天女迎風飛舞,絲帶隨紋路飄逸揮灑,其儘態極妍、顧盼神飛之處,雖爾是古風工筆畫神似而非形似的風格,但那種飛揚脫俗而玄妙高華的氣度,依舊躍然絹上,仿佛真是神明垂青的剪影,迥然與凡俗的造物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