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了！”
某酒店樓層豪華套房內, 啪的一聲, 一隻麻將落在桌麵上，隨之而來的是女人高聲驚歎。
“嵐姐, 你今兒手氣可真好！”
“那是的！”葉嵐喜滋滋將牌推進麻將桌中央的洞裡, 又將那些太太放桌上的錢收進抽屜裡。
滴——
一聲微弱的刷卡開門聲在門口響起, 麻將桌上的太太們渾然不覺。
直到顏天瑜走近了，站在自家母親身後, 那三位富太太手上動作一頓, 很有默契的看著她。
“哎，你們怎麼不抓牌啊。”葉嵐提醒道，跟著她們的目光扭頭一看, 見到來人, 頓時變得麵無表情。
顏天瑜從她爹那裡聽說, 那天晚上回來媽媽哭了一場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現在見這人還能打麻將, 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她稍稍放心了。
好歹她媽媽心情看起來不算太糟。
牌局也就散了。
母女倆坐在沙發上, 顏天瑜規規矩矩的坐在葉嵐對麵。
“媽媽。”顏天瑜叫了一聲, 對方沒反應，像是沒聽到似的眉頭也未動一下。
“對不起，那天是我說話太衝了，沒有考慮到您的感受。”顏天瑜兩隻手搭在膝蓋上，低垂著眼老老實實道歉。
葉嵐眉毛挑了一下。
“關於出櫃的事，本來之前就打算說的, 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那麼突然，以至於一點準備也沒有就發生了衝突……。”
良久，葉嵐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半年多了。”她如實回答。
葉嵐抬眼看向女兒，細細去瞧她的眉眼，明明是從小看到大的女兒，可現在一看卻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之前打算說，可你還是沒說。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們是不是還想瞞我一輩子了？”
“怎麼可能瞞一輩子啊。”顏天瑜苦笑道，“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真的很希望您和爸爸能接受沈老師。”
“如果我說，我不接受，一定要讓你們分開呢？”
顏天瑜沉默了一會兒，抬眼直視葉嵐的眼睛，她的眼底藏著看不透的情緒，說：“我是您的孩子，感謝您和爸爸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但同時我也是獨立的個體，你們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有自己的意願。”
“不管是您和爸爸，還是沈老師，我哪一個都不能放棄。您要是不同意，那我以後的人生目標隻會是讓您接受我的女朋友。一年、兩年、五年、十年。”
葉嵐皺了下眉頭，“你這是耍賴。”
“一直以來，我都是按部就班服從你們的安排，上學讓我彆談戀愛，我也沒談過。畢業了，又開始擔心起我以後的生活，好不容易談戀愛了，就因為她是女生，不被世人待見，您就要拆散我們嗎？就算我們分手了，我和男人結婚，您覺得我就會開心嗎？”
“天瑜，你還小。”葉嵐輕歎了口氣，“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你一頭熱現在因為女朋友出櫃，你能保證你們能一直在一起嗎？萬一哪天你新鮮感過了呢？”她搖搖頭，“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的。”
聽到這話，顏天瑜卻是反常的笑了下。
“你笑什麼？”
“沈老師曾經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顏天瑜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兩隻手輕輕扣在一起，又鬆開，“她也擔心過我隻是一時新鮮感才想要和她在一起。”
“我承認您說的對，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但是，愛情不就是因為它的不確定才讓人更向往嗎？今天我的比昨天要更喜歡她了呢。如果每對情侶在交往之前就知道結果，我想這世界上一定會少掉很多情侶。”
“即便是分手，我也希望是我和沈老師感情走到儘頭分手，而不是因為父母不同意，被迫分開。”
“再者說，我完全有信心和沈老師一起渡過未來的十年、數十年。在那之前，我要做的就是說服你們。”
葉嵐看著她，久久沒言語，屋子裡的氣氛陷入死寂。
顏天瑜心裡很是忐忑，她不知道媽媽下一句會是什麼，可能是更強硬迫使她們分開的話語，又或者是沉默中爆發，像之前一樣怒不可遏。
“你但凡把說服我的能力分一丁點在公司管理上，我和你爸都能少操一點心。”葉嵐嘴角扯起一抹涼涼的笑容，一條腿抬起交疊到另一條腿上，兩隻手抱著胳膊，身子向後一仰，窩進柔軟的沙發裡。
那天晚上撞破她們倆的葉嵐情緒激動，被女兒出櫃之事刺激得頭昏腦脹，回家後哭得不比顏天瑜少，還是在丈夫的安慰下才哄好的。她真的很不能理解自己女兒好端端的怎麼就成了同性戀，畢竟在認識沈潯她之前一點苗頭也沒有。
她不願意見顏天瑜，好似隻要她不見女兒，時間就能停留在她出櫃之前，她的女兒以後還是能夠嫁人生子的。將自己封閉在自我的世界裡，不願麵對事實。丈夫這兩天開導過她，讓她的情緒穩定了一些，但還是沒有與顏天瑜見麵的打算，誰知道這人竟能主動找上門。
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暴露的行蹤，而那個人又是怎麼才會鬆口。
“在你小的時候，我和你爸就盼著你長大，一直希望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親眼看到你穿漂亮的婚紗步入婚姻殿堂，以後的人生有能夠為你遮風擋雨的人，讓他代替我們把你捧成最幸福的小公主。”葉嵐神色暗了暗，眼裡多了一絲薄紅，臉上添了幾分落寞，“現在怕是看不到了。”
“怎麼會！”顏天瑜忙反駁，她起身坐到葉嵐身邊，兩隻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可以不管其他人怎麼看我，唯獨隻在意你們的看法，隻要你和爸爸同意，就是我堅不可摧的婚紗。”
顏天瑜朝她咧嘴一笑：“再說了，兩個女孩子也可以辦婚禮呀。”
葉嵐看著她，見到女兒眼裡閃動的淚光，隻覺得自己鼻子也有些酸，一隻手輕輕覆上顏天瑜的手腕。
心中的怨氣終究還是從身體裡呼出，最終化作一聲歎息，“我和你爸是愛你的，正因為愛你，我……會儘可能去接受你們。”
“媽媽！”顏天瑜叫了一聲，聚在眼眶裡的淚最終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她撲進葉嵐懷裡緊緊抱住她。
母女倆頓時哭作一團。
顏天瑜抽了一張紙擤鼻涕，眼睛紅紅的跟兔子似的，好在不哭了。
葉嵐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想了想，有些難以啟齒道：“你到底喜歡小沈什麼啊？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那方麵的傾向……”
“我喜歡她，就因為她是她啊。”顏天瑜回道，“無關性彆，隻是喜歡這個人罷了。”
葉嵐看著她皺了下眉頭，眼裡多了一絲難以理解。
“媽媽，曾經我也幻想過以後會找什麼樣的男生，他可能很溫柔體貼，又或者忠誠憨厚；不管哪一種，對我很好這一點是不變的。現在那個人出現了，她是個女人，可這又有什麼關係，感情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隻要她愛我疼我，我也愛她，這就夠了。”
“不管是以什麼身份、什麼性彆遇見，隻要是你愛的人，那就是她。沒有異性戀或同性戀之分，哪一種愛都值得用心嗬護。”
葉嵐微怔。她愛撒嬌的女兒，好像完全長大了。
*
從白天在公司見過顏天瑜後，沈潯給她發微信，這人隔了很久才回複，很快又消失了，這讓沈潯很不安。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回家，在家裡也沒見到人。
她忙給顏天瑜打去電話，顯示已關機。
沈潯站在客廳裡，聽著聽筒裡無感情的女聲重複已關機後自動掛斷，她心裡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臉色一白，忙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往玄關走要出門。
她剛把鞋穿上，聽到鑰匙插/入鎖孔裡的聲音，緊接著鎖眼一轉。
門被人推開。
顏天瑜剛把門打開，沒等她看清，一個人影撲了上來，猛地抱住她。
很快，熟悉的香水味鑽入鼻間。
顏天瑜輕笑一聲，伸手回抱住她，感覺到懷裡的人微微顫抖，笑容僵在臉上。
她退了一步扶住沈潯的肩膀，急道：“沈老師，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沈潯搖頭，細細去看顏天瑜的眉眼，這人眼睛有些腫，顯然是哭過了。
但好在，人回來了。
“你電話關機，我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