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餅迷惘地抬起頭,強打精神回應父親:“餅餅……還沒……睡呢……”說著,就又開始點頭。
越蓮頗為無奈地道:“要睡我們回去睡,不要在這裡,和爹爹回家好嗎?”
越餅緩慢而又鄭重地點頭,隨即,身體化作無數紅色顆粒。
褚澤明見狀,心念一動,立即召出靈鏡台。
門第一時間出現在眾人眼前,很快越餅便消失在門的後麵,越蓮也跟了進去,雖然接下來不用編故事,但身為一個合格且疼愛孩子的老父親,終究要把孩子哄睡了再出來才合理。
褚澤明與玄墨還有常威在外麵等越蓮,順便將暫時安置在靈鏡台第一層的修士們也放了出來。
數十人出現在已成為廢墟的城池中,望著眼前的一切震驚不已。
“全死了,不必擔心。他們在地獄裡懺悔罪行。”玄墨微笑著看向眾人。
褚澤明道:“離開這裡吧,儘量收集些人或是獸的骨骼防身,能抵禦仙族的法線。若是有機會,儘量將骨粉摻入自己的本命法器中重新煉製,若是再被仙族抓到,下一次可就沒有這麼幸運,會有人來救你們脫離苦海了。”
青年的音色淡淡,沒有什麼多餘的起伏波動,說出的話卻無比的殘忍,這番話揭開了他們血淋淋的傷疤。
常威有些不忍,憐憫地望著因為褚澤明的話,眼神驟然變得哀傷而痛苦的眾人,開口勸道:“大師兄,彆這麼刺激他們,他們遭遇了那麼可怕的經曆……”
“我沒有刺激他們,我隻是在告訴他們要學會慎重,要冷靜自保。因為一味地沉浸在痛苦情緒中對人並沒有任何的意義。”褚澤明看著眾人,緩緩道:“你們不需要憐憫,需要的是變強。”
空寂的廢墟中,青年的聲音沒什麼起伏波動,卻宛如一記重錘狠狠敲在眾人的心上。
他們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流過淚的眼睛變得明亮,眼神一點點變得堅毅。
是的,他們不需要憐憫,需要的是變強。
麵前的紅衣青年已經救了他們,甚至告訴了他們如何對抗仙族,至於境界上的碾壓,需要他們用實力來抗衡。
其中一個發絲淩亂,衣衫襤褸的少女抿唇看著自己已經顯懷的肚子,眼神充滿了恨意。因為長期受淩虐,她的手上,身上全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傷痕,地牢陰暗潮濕,體內的靈氣被那群仙族吸乾榨乾,血肉無法愈合,甚至已經開始發黑腐爛。
此時,她第一個站了出來,望向褚澤明:“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褚澤明:“褚澤明。”
她低聲重複了一邊,似乎是要將這個把她從地獄裡拽出來的人的名字刻進靈魂裡。
“我會永遠記得你,會記得你們。”說罷,少女率先轉身離去。
有了第一人,其餘人也不再停留,陸續離開此地。
外麵很危險,但是他們必須要麵對。這個青年救了他們,已經是大恩,不能再貪得無厭,試圖得到他的庇佑。
修士不是依附於人的菟絲花。
真正的修士是胡楊,是一株哪怕隻剩自己,也依舊能屹立不倒,獨當一麵的胡楊。
所有人都離開,原地僅餘下褚澤明幾人與攙扶著顏芯的姬霜。
褚澤明走到兩人跟前,手一揮,將囚禁在仙府中的姬輕輕扔在地上。
“啊,好疼。”姬輕輕輕嘶了一聲。
她被越蓮的網束縛著,此時就像是個被抓捕的無辜幼獸,淚眼汪汪地看著眾人:“大哥哥,顏芯姐姐……你們這是怎麼了,我為什麼在這裡麵?”
顏芯冷笑道:“老妖婆,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顏芯眼中全是恨意,她讓姬霜放開自己,隔著網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姬輕輕的臉上,慘白的唇瓣微微顫抖:“姬輕輕,你也有今天。我真恨不得將你剝皮抽筋,才能解我心頭隻恨!”
姬輕輕不可思議地捂住自己的臉,很快眼淚就流了下來,她哭泣著望向那邊一言不發的姬霜,哀聲喊道:“哥哥,輕輕好疼,哥哥救我……”
姬霜眼中不忍一閃而過,但是很快隱沒下去,他靜默地走到褚澤明玄墨他們的身後,一言不發。
見他竟然無動於衷,姬輕輕頓時憤怒起來,她雙目沒了眼淚,隻剩下一片通紅看上去沒有之前的無辜,反而顯得特彆地瘋狂與可怕:“姬霜,我救了你!我一路護著你,寧可自己受傷也從未讓任何仙族傷害過你,因為你的哀求,我把顏芯也帶上了,你不感恩也就罷了反而怨恨我,你的心真的好狠!”
“啪!”
清脆的一巴掌將姬輕輕的話打斷。
顏芯蹲下身子,看著姬輕輕,眼中的怒火幾乎化做實質,“狠心的是你,恩將仇報的也是你!從來就不是姬霜!”
姬輕輕聞言,肩膀微微聳動,誇張地笑了起來,眼中卻在流淚:“我做錯了什麼,我什麼都沒做錯。我在仙域沒有地位,我在季家沒有地位,沒有人疼我,也沒有人愛我,他們都把我當雜種,當垃圾……哈哈哈……我隻是想要變強,強到誰都無法欺負我,我替他們做事,一步步往上爬,我做錯了什麼,我什麼都沒做錯!我隻是想要保護自己,還有保護我的……哥哥。”
姬霜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瞬,然後抬起頭看著她,道:“我不是你的哥哥。”
“怎麼不是呢,你是我的哥哥,你把我撿回家你對我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姬輕輕激動地喊道,“怎麼不是呢,你是我的哥哥呀。”
唯一的善念在你的身上,唯一的人性也隻因你而存在。
心念與堅持崩塌,心底的另一個自己在絕望而又痛苦地哭泣。
“啊……好痛……”姬輕輕突然淒厲地喊了一聲,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開始發抖。緊接著,她的雙手開始不停抓撓自己的身體,就好像要將自己撕裂一樣。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顏芯不由地起身後退了兩步,看著網中就連衣衫也被撕碎的幼·女,顏芯冷喝道:“姬輕輕,你又在玩什麼名堂!彆裝了,這一次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的心軟。”
姬輕輕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撕扯著自己的身體。
很快,令人震驚的場景出現在眾人的麵前,隻見原本正常的姬輕輕突然多出了一個頭,長相一模一樣,看上去虛弱且病懨懨的。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姬輕輕不停的喊著,她的身體還在繼續分裂,每掙紮一下,病弱些的軀體便會多出來一些,似乎是因為強行分裂,她們的身上沾滿了血淋淋的鮮血。
望著從姬輕輕體內強行爬出來的人,褚澤明思忖著自語:“……原來是這樣。”
難怪每一次出現兩個姬輕輕,其中一個必然虛弱得像是要病死。那是因為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隻是從姬輕輕本體上暫時分離出來的一部分生命。
“哥哥,輕輕不是故意的……”病弱的姬輕輕漂亮的臉上一片緋紅,神色悲哀地望著姬霜,她伸手想要抓住遠處的人,然而身體卻被網困住,手指隻能探出一小截。
姬霜閉目不去看她。
因為他知道,不論是這個還是那個,她們本質上都是同一個姬輕輕,記憶共通。病弱的這一半看似無害善良,實際上隻是替罪惡的那一半做掩護,為虎作倀。
“啊!你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尖銳地叫喊聲不斷地響起。
所有人都心頭一驚,抬頭看去,隻見病弱的姬輕輕居然在不停的撕咬另一個自己的脖子,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病弱的姬輕輕瘋狂地啃噬,眼中寫滿了恨意,不知是在恨對方,還是在恨自己。
“你瘋了!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瘋了!你瘋了!”被啃咬的姬輕輕驚恐地大叫,她抬起手,試圖一掌擊殺麵前發了瘋的半身,然而很快便又收回了手。
她們本為一體,不論誰身死,另一個都不可能活下去。
姬輕輕死死地抵著看著麵前的自己,突然之間,感到十分地可笑,不論抵抗還是不抵抗,這都是在,自殺啊……
“瘋了,瘋了,全都瘋了……”姬輕輕呢喃道。
病弱的姬輕輕十指宛如鷹爪,深刻入肉地嵌著另一個自己,嘴巴沾滿了血與肉沫,她豔紅的嘴一張一合,臉上露出癲狂的笑:“哥哥,原諒我,哥哥原諒我!我死了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脖子上傳來劇烈的痛楚,有大量的鮮血飛濺而出,姬輕輕不再抵抗身上發了瘋的半身,艱難地扭頭望向不遠處的姬霜,大大的眼睛彎起,朝他露出一個率真的笑:“對不起哥哥,我這麼壞,可我也……沒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