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再見史鼏(2 / 2)

賈瓊聽他口音雖重,但明顯講的是漢文,讓侍衛扶了他起來。

“老丈不必多禮!你們是漢人還是蒙古人?”

那老丈含淚道:“小老兒姓高,祖上也是中原人。和碩特汗國未立之前,祖上被朝廷移居到關外,我們就一直在關外生活了。草原上生計艱難,我們全族想要去西寧府謀生,路上卻又遇上這夥馬賊。”

賈瓊不禁歎了口氣,說:“我們剛從西寧府來,這一路去就應該沒有馬賊了。”

“恩人的大恩大德,我們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

賈瓊見幾個族人又要拜下去,忙讓人扶起來,忽聽一個婦人尖聲叫道:“熊大哥!爹,熊大哥受傷了,快來給他看看。”

眾人轉頭一看,隻見一個看起來像二十七八歲的婦人正擁著一個漢子哭喊。那婦人擁有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臉上還有高原紅,可是眉眼卻長得俊俏。

賈瓊吩付侍衛送金創藥給他們中的傷患。不僅僅那個熊大哥受傷,他們好幾個青壯受了外傷。

“熊大哥,你醒醒!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和虎子怎麼辦?”

賈瓊聽她哭得悲愴,隻怕傷得極重,便走了過去:“我給他看看。”

周嘯雲驚道:“王妃,還是我來看吧。”

賈瓊道:“你的醫術比得上我?”

周嘯雲回答不上來,自知攔不住她,隻得好生跟在她身後。

那姓高的老丈和他的幾個兒子、侄子聽了周嘯雲的話都不由得大驚。

高老丈問道:“這位大哥,你方才叫她……王妃?”

周嘯雲卻沒有回答他,雖然他們西來不算是隱姓埋名的,但也不用遇著人就將她身份來曆都交代清楚。

賈瓊見那人原來胸口中了一箭,可他估計自己偷偷折斷箭支繼續戰鬥,血染滿襟,這時卻再也支撐不住暈到了。

賈瓊摸了摸他的頸動脈,還有心跳,讓他們將人放平,然後割開他的衣服,在他胸口輕輕按了按,鬆了口氣:“沒有傷到主動脈,還有希望。”

賈瓊取出一個白瓷瓶,倒出兩顆絳色雪參寶芝丸,又讓那位夫人喂他多喝一些水。

賈瓊再利落地將箭頭拔了出來,讓周嘯雲取來烈酒為他先消毒。那人雖然還昏迷著,但是烈酒倒在傷口上,他的身子也不停抽搐起來。

賈瓊取來了金創藥倒在他的傷口上,不一時就止了血,才用她特製的“手帕”墊著他的傷處,讓周嘯雲用布條包上。

那婦人已經心痛欲絕,抱著他淚流滿麵,溫柔纏綿地叫著他:“熊大哥,熊大哥……”

賈瓊原沒有在意這個大叔的長相,這時才不由得好奇,仔細朝那男子麵容看去。

他雖然緊閉著雙眼,但是擁有古銅色的肌膚,一雙長長的劍眉,鼻子沒有過於高挺,卻也恰到好處。

賈瓊暗道:這大叔果然長得不錯,難怪妻子如此癡情。

賈瓊忽發現這大叔身上還有一股公侯之氣,不由得咦了一聲,問道:“這位夫人,他是你丈夫?”

那夫人抬起頭來,說:“當然是我丈夫。”

“你們是青海境內的普通農牧百姓?”

那夫人點了點頭,賈瓊暗道:難道我到了關外,連看人氣數都能看錯了。

普通百姓氣數混雜不清,但是如皇帝身上有龍氣,宗室、公侯身上也有王朝氣數功德相護,這對她來說不難分辨。

賈瓊又細致打量了那昏迷的男子,腦海裡似乎閃過一道電流,脫口而出:“叔叔?!”

賈瓊忙蹲下身,湊近看他,這氣息、眉毛、鼻子與十年前記憶中的人重合了。

“叔叔!”賈瓊忙扶住那大叔的身子,那夫人瞧出她是女子,原是不肯給女人碰她丈夫的,但是聽她叫著“叔叔”,不由得一怔。

“你……你識得熊大哥?”

賈瓊心情激蕩:“他怎麼會是姓熊呢?他是我叔叔……是我表叔。我們一直以為他死了。”

高老丈和幾個青年上前來,高老丈問道:“這位貴人,你說我這女婿是你表叔?”

賈瓊點頭:“我不會認錯,這眉毛、鼻子和氣息,不可能這麼巧……他是我表叔原保齡侯史鼏,神衛軍大將軍。十年前帶兵來西征,我們都以為他戰死沙場,怎麼會變成你的女婿呢?”

高老丈道:“他是小女十年前放羊時在山穀裡救的人,我們好不容易救活了他,可是他四天後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隻好在我們村住下來。因為他功夫好,那時小女說他像熊一樣。他就說反正自己沒有姓、沒有名、沒有家,小女說他像熊,他就姓熊了,後來就和小女成了親。”

賈瓊瞠目結舌,那時湘雲估計才出世不久吧,他卻在這裡成親了。可是這也不能怪他,他受重傷失憶了。

賈瓊看看這地方,斟酌一下,說:“嘯雲,我們返回之前留宿的小鎮驛站,等表叔醒來再說。”

……

翌日,高原上仍然陽光普照,賈瓊起床來時,霍小燕便給她送來洗臉的水了。

“素秋的傷怎麼樣?”

“應該沒有大礙,就是近日不能動武了。”

賈瓊歎道:“要不讓她去西寧養傷吧,我們回京時再帶她一起走就是。”

霍小燕道:“皇上有旨,讓我們隨侍王妃左右,我們不能離開王妃。”

賈瓊無奈,隻好先拿了青鹽刷了牙,再洗了臉,梳妝穿戴好了,才出房門去。

周嘯雲正走過來:“聽說史大將軍醒來了。”

“我這就去看看。” 賈瓊點頭,又問:“那些馬匹呢?”

周嘯雲苦笑:“這個鎮太小了,沒有人買這麼多馬。”

賈瓊歎道:“你得想辦法呀,送到眼前的錢都不會賺,你讓我說什麼呢?”

古代的馬就像是現代人的車一樣,或者對中原人來說戰馬的價值可比現代的車高多了。

他們殺了馬賊,馬賊的兵器、馬匹都成了戰利品,賈瓊當然不可能全送給高家莊的人,她再厚道也要占一半。

周嘯雲低下了頭,說:“微臣本也不是生意人……”

“不能欺壓百姓,但是搶了馬賊的,總得給弟兄們賺點的,他們都有家小。你當著他們的頭兒,你不學會想辦法解決,將來怎麼有能力帶更多的人?”

“微臣……”

“你下去想辦法吧。”

“是。”

賈瓊到了史鼏休息的屋前,高家兄弟正候在屋門前,恭恭敬敬請她進屋。

隻見史鼏更坐在床頭,高氏正喂著他喝弱,還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坐在一旁。

史鼏看到她不由得發愣,賈瓊微微一笑,在一旁板凳上坐下來。

“表叔,你還記得我嗎?”

“……”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史鼏沉默了一會兒,忽點了點頭:“我依稀想起來了,我叫史鼏,字鉉吉。”

賈瓊拍著大腿說:“‘鼎玉鉉,大吉也’!我就說叔叔不像無福之人……”

史鼏的“鼏”其義正是《周易》“鼎卦”“上九”的“玉鉉大吉”。

這名字和今日化險為夷本是巧合,賈瓊不過是高興自己眼光沒錯,高興湘雲有了父親。

史鼏不知該作何反應,賈瓊又問道:“你想起來了,怎麼不回京呢。你知不知道表妹無父無母是什麼感覺?”

高氏不由得一驚,眼眶就濕了,說:“熊大哥……他原有妻室嗎?”

賈瓊點了點頭,說:“表嬸產後因為傷心過度,沒有熬過去,表妹還在繈褓時就去世了。”

史鼏不由得紅了眼眶:“是我對不住夫人……可我,我這回在昏迷時才想起來,我真的不知道。”

賈瓊暗歎造化弄人,說:“你彆激動了,養好傷再回京去見表妹吧。”

史鼏這才問道:“你叫我表叔,那你是……”

賈瓊嗬嗬一笑:“家父榮國府賈赦,字恩侯。我四歲那年與表叔有一麵之緣,表叔送我和妹妹一塊玉佩,不過我轉贈給表妹了。”

史鼏才啊了一聲:“原來是你!你……是那個孩子,你居然還認得我!”

史鼏想起十年前的前塵往事,如今親戚相見,也不禁淚流滿麵。

“我記事早,沒有那麼容易忘記。”

史鼏又奇道:“你一個女孩子,表兄怎麼會放心你來青海?”

忽然史鼏的一個高家舅兄說:“這位貴人,您是一位王妃嗎?我聽你的下屬這麼叫你的。”

“王妃?什麼王妃?”

賈瓊嗯了一聲,倒沒有故弄玄虛,他早晚得知道的。

“因為太上皇賜婚,我成親得早。”

“太上皇?”

“就是崇德皇帝,他今年禪位給太子……忠義親王後來複立為太子。我丈夫就是他的長子軒轅起。”

史鼏一聽,連忙起身下床,高氏叫道:“你小心扯開傷口。”

史鼏卻揮開高氏的拉扯,賈瓊也起身上前:“表叔,你好好躺著就是。”

史鼏卻單膝跪地,道:“微臣史鼏參見王妃,”

高氏和她兄弟見史鼏行此大禮,忙也跪下來叩拜。

“父皇沒有立太子,你不需跟我稱臣,大家快起來吧。”賈瓊歎了口氣,上前扶他,他卻避開了才自己起身。

“謝王妃。”

“我精於醫道,再給你看看傷。”

史鼏又退了一步: “不敢再冒犯王妃,下官身體沒有大礙。”

賈瓊表情無奈:“我從前也給百姓看過病,在京時還給太上皇把過脈,表叔是血親,更不必見外。”

高氏擔心史鼏的身體,扶著他說:“熊大哥,你好歹要先養好身子,這位貴人是你侄女,她會看傷,你就讓她幫著看看吧。”

賈瓊為史鼏診了脈,指點高氏給他清洗傷口、換了藥,再招來周嘯雲、霍小燕給自己護法。

賈瓊史鼏服了“雪參寶芝丸”後她運起內力為他打通阻涉的經脈和體內的淤血,驅了體內的風熱邪氣。

史鼏早在她的溫和渾厚內力緩緩進入他的督脈時就感到震驚,但是無法說話泄了真氣。

之後待她的真氣盈滿他的奇經八脈,他感覺自己像是沒有受傷一樣,靈藥在腹中化開,他自身的精氣生機被喚醒,代謝循環不止。

賈瓊收了功,史鼏又要起身拜謝,賈瓊在他肩膀按了一下,他就提不起氣來。

“表叔這時彆在意虛禮,那是浪費我的真氣。你這內傷好生養兩天就沒事了,外傷過三五天也能好八成。”

史鼏感激萬分,可他是男子,又善做戲,隻得說出老套的話來:“王妃大恩大德,下官沒齒難忘。”

賈瓊又問:“你傷好之後有什麼打算?”

史鼏沉默了好一會兒,竟然不知如何是好,說:“我……我這失蹤失憶過了十年,我早是個死人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賈瓊歎道:“雲妹妹是個十分出眾的孩子,她與我們姐妹感情都極好。可她每每見到我們有爹爹,隻她沒有,總是傷心。她都九歲了,還能在家留幾年?表叔回家享幾年天倫,讓雲妹妹嘗嘗有爹的滋味吧。”

此時恢複記憶的史鼏想起原配張氏,不由得淚流滿麵。史鼏的淚卻讓賈瓊感動多了,覺得他不似賈赦那邊一邊納丫鬟一邊深情,他是重傷失憶沒有家才另娶了高氏在邊關當牧民。

當年他離京前還特意去榮國府托負賈母照看妻子,心中又怎麼會沒有她呢?

“我對不住嫣然,她受苦了……她果真給我生了個女兒嗎?”

“生在你離京第二年的四月二十六日。如今二表叔和三叔一起撫養,我們常接她來府裡住,姐妹們一起在女學讀書。她才思敏捷,男孩有所不及。”

史鼏連說幾個好字,一邊落淚,一邊喃喃:“我得回去,給嫣然上柱香,也看看孩子。”

高氏抱著她的孩子,眼含著淚水:“熊大哥,你去哪裡,我去哪裡。你不能扔下我們娘倆不管,總之我嫁了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賈瓊看看高氏懷中的孩子虎頭虎腦的,問道:“這是表叔的兒子嗎?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史鼏不太好意思,沒有回答,高氏急著說:“是熊大哥的兒子,叫虎子,熊虎,七歲了。”

賈瓊笑道:“果然虎頭虎腦的,來姐姐這裡。”

高氏就怕賈瓊讓史鼏回家,然後拋棄她,這時忙放下兒子,將他往前一推:“快給王妃磕頭。”

兒子是傍身的根本,萬沒有喜歡了孩子就不要兒子親娘的。

熊虎從小跟著父親放牧打獵,其實已經懂很懂事了,但是不通貴族的禮儀,胡亂跪了下來。

賈瓊扶起他笑道:“小心地上臟。”

孩子都是顏狗,情不自禁地被她的顏所吸引,抬頭呆呆看著她:“你是雪山上的神仙姐姐嗎?”

賈瓊哧一聲笑:“我不住雪山上。你親姐姐習慣叫我‘二姐姐’,你也叫我‘二姐姐’吧。”

本來賈瓊是榮國府嫡支的大姑娘,以她和賈元春的關係,萬不用再照著她排行。但是賈瓊做瓊霄幾千年,排行也是第二,她自己習慣了,而家裡的姐妹也習慣了,就不多此一舉了。

熊虎天真地說:“二姐姐,二姐姐真好看,雪山上的神仙姐姐也沒有這麼好看。”

賈瓊笑道:“你見過雪山上的神仙姐姐嗎?”

熊虎搖頭:“沒有。村裡的叔叔說,娘像雪山上的仙女一樣好看。雪山上的仙女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賈瓊在袖子的空間袋中掏了掏,取出一個金螭項圈,又一根五彩絲絛,係著一塊藍田玉鎖。

因為她家、親戚家的孩子多了,便讓人打造了一些東西,以便送見麵禮。這回出來並沒有帶彆的,這個還是原來準備送黛玉將來的弟弟的,放在荷包裡。

史鼏忙說:“王妃不可破費,他是個野孩子,從來不戴這些的。”

“看得出來,虎子像表叔,將來也是一個英雄,定然是不戴這些中看不中用的。隻我身上也沒有旁的寶刀寶劍可送男孩,日後有機會再補上。”

“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史鼏看孩子已戴著那項圈,隻好說:“還不快些王妃賞賜!”

賈瓊略坐了坐,這才出了史鼏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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