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前不久才發生格裡森夫婦的事,這麼想就更不可能了!
露易絲悠閒地欣賞了一番兒子變幻莫測的臉色,才慢悠悠地開口,“我可以幫忙和孤兒院的修女們打電話,隻要你願意邀請他們。”
喬納森兩隻手撐在桌子上,驚喜地差點把整張桌子按散架。
他在露易絲眼含威脅的注視中縮頭乾笑。
露易絲拍拍手,“現在,你願意拿上掃帚拖把把家裡打掃一遍嗎?”
喬納森急忙拿上清潔工具,露出討好又諂媚的笑,“保證完成任務。”
“你問我這周末有沒有空?”
艾譜莉翻著手上的課本,沒想到喬納森專程跑來找她是為了這個,“我肯定有空,但是修女們不讓我們周末出門。”
“這個好辦,”喬納森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我媽媽說會幫我們去說的,你放心好了,你隻用想去不去。”
艾譜莉無奈攤手,“但是你也會邀請達米安對吧?”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我看見他就頭疼。”
“頭疼為什麼要掐脖子?”
“頭疼為什麼不可以掐脖子?”艾譜莉合上書,準備收拾下節課要用的東西,“謝謝你邀請我,喬納森,但——”
“你可以叫我喬,或者J。”喬納森說。
他堵到艾譜莉麵前,雙手合十,“拜托拜托,我可是用好多體力活才讓我媽媽答應幫我們的。”
水汪汪的藍眼睛可憐兮兮地盯著艾譜莉,委屈到好像下一秒眼淚就要在眼眶裡打轉。
“達米安周六才來呢,你周五就可以去農場,晚上就和我奶奶一起睡。”
委屈小狗眸光閃閃,令人不敢直視,“拜托啦!難得請朋友到家裡玩,要是不成功,我哥哥肯定會笑話我的!”
艾譜莉根本睜不開眼睛,她開始懷疑自己判斷有誤。
這根本不是溫暖樸實的稻草床,這明明是一個閃瞎人眼睛的小太陽!
“好啦,我答應你!”艾譜莉扭過頭防範他的狗狗眼攻勢,“要是修女沒答應,那我也沒辦法。”
沒有人可以拒絕喬納森,正如沒有人可以拒絕他的媽媽露易絲。
直到艾譜莉搭乘喬納森媽媽的車抵達堪薩斯的鄉下農場,她抱著裝了換洗衣服的書包,仍感覺自己活在夢裡。
喬納森從農場的房子裡衝出來,“你們好快,我還以為你們收拾東西要一會兒呢。”
“我沒多少要帶的東西。”艾譜莉摟緊包。
她看著站在門口的喬納森爺爺和瑪莎奶奶,乖巧中帶有一絲膽怯,“爺爺奶奶好。”
她很清楚修瓊斯女士和修女們為什麼輕易答應了喬納森媽媽的邀請。
她們希望這家人在和艾譜莉接觸後能夠收養艾譜莉。露易絲是有名的記者,喬納森是艾譜莉的校友,他們比格裡森夫婦更讓人放心。
艾譜莉感到一絲心虛和窘迫。
露易絲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輕輕推著她的後背示意她進屋,“現在是晚餐時間,瑪莎做了自己最拿手的好菜,彆浪費她的心意。”
艾譜莉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所有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一邊搶大鍋裡的最後一點燉菜一邊分享自己一天的經曆。
孤兒院用餐是食堂製,修女們會給孩子們發放食物到餐盤裡。大家端著餐盤自己找位置吃飯。
更早一點的時候,她好像沒吃過多少正經飯菜。媽媽是不會做飯的,她好像對食物沒有多少需求。她好像對大部分人類賴以生存的東西,食物、運動、社交和情感,都沒有需求。
艾譜莉吃得很慢,珍惜自己吃到的每一口食物。等到她吃得差不多,桌上的菜早就一掃而空了。
她端著盤子左看右看,不知道該送到哪裡去洗。
瑪莎取走了她手裡的餐具,“今天你們應該好好玩玩。你沒來過鄉下吧,讓喬帶你四處轉轉。”
她糊裡糊塗地被推出廚房,喬納森正取下掛在門口的外套,“你要不要加件衣服,現在外麵天氣有點冷。”
艾譜莉翻了翻,在書包裡找到一件厚點的外套換上,“我們要出去嗎?”
喬納森推開門,“走吧,媽媽肯定不會讓我們吃完飯就躲到房間裡打遊戲的。”
一輪新月掛在藍到發黑的天空中,偶爾飄過半片形狀模糊的雲。
距離萬聖節還有一個月,冬小麥剛剛播種,光禿禿的田野一眼可以望見遠處邊際的樹影。
秸稈堆成高高軟軟的草堆,像平地裡拔起一座又一座小小的山峰,裝點在空曠的農田邊緣,等待被製成肥料或者牲畜的口糧。
這裡充斥著稻草與泥土的氣味,乾燥與濕潤混合,和艾譜莉此前到過的所有地方都不同。
喬納森踩著秸稈爬上去,向艾譜莉伸手,“你能上來嗎,我可以拉你。”
艾譜莉猶疑道,“不會踩塌嗎?”
“不會的,放心好了。”喬納森拉著她的手,把她扶上來,兩個人在高高的秸稈堆頂端坐下。
“夏天的時候,躺在這裡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喬納森說,“晚上很涼快,能吹到風。”
艾譜莉的下巴支在膝蓋上,“現在離夏天還有很遠呢。”
“那時候你再來這裡玩就可以了,爺爺會凍水果吃。”喬納森撐起手臂,湊近觀察艾譜莉。
艾譜莉歪過頭。
“你還是不高興,”男孩局促起來,“是我哪裡招待不周嗎,其實秸稈堆上不是很臟,明天把衣服洗乾淨就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艾譜莉困擾地思考,不知道怎麼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隻是……隻是,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友善呢,這好像已經超過了一般人的界限。”
“沒有為什麼呀,”喬納森驚訝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呢!”
“可是你看,”艾譜莉比劃道,“一直都是你和達米安在幫我,我根本沒幫到你們什麼。我們也沒有天天在一起玩。”
“朋友不是用這些定義的,”喬納森有點生氣,“再說了,你不是沒幫到我。”
“我做了什麼事嗎?”艾譜莉睜大眼睛。
喬納森在她旁邊躺下來,“我和達米安待在一起會很開心,我和達米安是朋友。我和你待在一起也會開心,所以我們也是朋友。”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噢。”艾譜莉小聲應道。
她跟著喬納森躺下來,陷進柔軟的秸稈堆裡,露出來的秸稈戳著她的臉。
她攤開四肢,往下滑了一點點。
“我也覺得很高興。”她有些難為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