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1 / 2)

第8章

秦雪衣白日裡去那個偏僻的院子裡練拳紮馬步,晚上就溜到宮婢們的舍房,與綠玉擠在一起睡,其他的宮婢們都替她瞞著,不叫彆人知道,一時間倒是相安無事,秦雪衣過了兩天的安生日子。

豈料最後還是叫桂嬤嬤知道了,秦雪衣晚上再去跳窗時,就發現窗被鎖了,她心中疑惑,敲了敲窗,小聲叫道:“綠玉,綠玉。”

裡麵傳來了綠玉壓低的聲音,緊張道:“郡主,嬤嬤把門窗都要鎖上了,恐怕她是知道了,您晚上不能再睡在這裡。”

她悄聲道:“窗台下的縫隙裡,有一把鎖匙,您拿上,往東邊回廊走,走到儘頭有一座閒置的院子,您去那裡歇下便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秦雪衣在牆縫裡摸了摸,果然摸出了一把鑰匙,她舉起燭台,照著綠玉說的,順著回廊走到儘頭,那裡確實有一座院子,安安靜靜的,唯有門頭上掛著兩盞燈籠,光線昏暗。

未免引人注意,她吹滅了燭火,舉步向前,拿出鑰匙來時,秦雪衣發現這門卻是虛掩的,許是綠玉記岔了。

她便將鑰匙塞了回去,悄摸著進了院子,院子裡是點著燈籠的,隻是不太亮,一眼望去,樹影重重,秦雪衣轉了一圈,好容易才尋到了主屋,推門進去了。

屋裡也是點著燈的,燭光朦朧,她今日練了一天的拳,這時候便覺得分外疲累,打了一個嗬欠,將燭火吹熄,摸著黑爬上了床。

床還挺軟,被子暖呼呼的,還帶著香,睡意襲來,秦雪衣迷迷糊糊地感慨,綠玉真賢惠啊,連被子都給暖好了,若她是個男人,就要把她娶回家去。

嘖,可惜她少了一樣東西。

夜色漸深,遠處的小徑上,一行三人正往前走,打頭的那個身著藏青色衣裳,上繡赤紅色花紋,眉目穠麗,斜飛的眉壓著一雙瀲灩的鳳目,她的神色冷清,燈籠的光芒給她的麵孔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好似暖玉一般,倒給她添了幾分煙火氣。

等到了院子門口時,林白鹿與段成玉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燕明卿徑自推門而入,之後門被關上了。

段成玉打了一個嗬欠,道:“殿下歇下了,我們也回吧。”

林白鹿提著燈籠,兩人又一並往來時的路走回去。

院子裡的光線不甚明亮,燕明卿熟悉這裡,即便是沒有光,她也能找到路,空氣寂靜無聲,隻聽得冷風從樹梢間呼嘯而過,卷起幾片枯黃的葉子來。

在宿寒宮中,長公主的住處,一旦到了晚上,是不需要宮人值守的,若無吩咐,甚至不許宮人們進入,所以宮婢和太監們在傍晚時候就會把一切準備妥當。

等到了寢殿時,燕明卿頓了一下,今日一反往常,殿內黑漆漆的,竟是沒有點燈。

恐怕是哪個粗心的宮人忘了,燕明卿在這裡住了多年,自然清楚其中的布局,閉著眼睛都能走,遂也懶得去點燈了,徑自去側殿沐浴之後,才披著外裳回來,走到窗邊。

銀白色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灑落下來,清冷而皎潔,她的鼻尖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清苦氣味,那是獨屬於藥的味道。

燕明卿伸手打開桌上的食盒,裡麵放著一隻藥碗,黑漆漆的,是滿滿一碗藥湯,苦澀的難聞氣味愈發濃烈了。

令她五臟六腑都忍不住要為之翻騰起來,燕明卿十幾年如一日地喝這藥,也從不見什麼效果。

她將那藥碗拿起,推開窗隨手往外一潑,嘩啦一聲,全澆給了窗下的花草。

燕明卿準備去歇息,然而才掀開錦被,她便摸到了一具溫熱的身體,縱然她素來穩重,這會兒也不能淡定了,驚得退開一步,厲聲道:“什麼人?!”

秦雪衣原本在床上睡得正香,冷不丁被這一聲嚇了一跳,她猛地驚坐起身,迷迷瞪瞪道:“誰?”

燕明卿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冷聲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在這裡?”

聽了這話,秦雪衣一個激靈,登時醒過神了,這地方是綠玉悄悄給自己說的,若是被人發現,說不定會連累了她。

想到這裡,秦雪衣立即彈起來,把麵前這人的嘴給捂住了,那人手用力,似乎想把她給推開,秦雪衣急了,輕聲哄道:“噓噓,你彆嚷嚷,彆嚷!”

那人果然沒嚷了,也沒動了,秦雪衣大鬆了一口氣,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麵前人軟化的態度,應該是個能講道理的人,遂好聲好氣道:“姐姐,你彆怕,我不是壞人。”

那人:……

秦雪衣見她在聽,便繼續道:“我以為這裡是個閒置的院子,就借著睡一晚上,天亮了我就走。”

片刻後,那人動了動,壓低聲音道:“這是我睡的地方,誰跟你說閒置的?”

秦雪衣有點疑惑,但也來不及多想,生怕連累了綠玉,她眼睛一轉,道:“我見沒人,不就以為是閒置的麼?是你的正好,姐姐,這麼大的床,你一個人睡著不寂寞嗎?兩個人睡才暖和啊!”

她說著,又往床裡麵拍了拍,道:“我就占一小塊地方,晚上睡覺也規矩,不打滾,不磨牙,姐姐你就可憐可憐我,讓我在這裡睡一晚上吧,天一亮我就走。”

那人沉默片刻,問道:“你為何不在自己住的地方睡?”

秦雪衣委屈道:“我那裡哪能睡啊?屋子八麵漏風不說,大冬天的讓我睡竹榻,都快冷死了。”

她見那人又不說話了,就當她答應了,自己主動往床裡退去,拍了拍軟綿綿的枕頭,殷切地招呼道:“姐姐快來睡啊。”

那人:……

秦雪衣見她不動,以為她不好意思,便索性將她拉了上來,按倒在枕頭上,又貼心地給她蓋好被子,笑眯眯地調侃道:“姐姐若是怕冷,夜裡可要告訴我呀。”

緊接著她便自個兒躺好,蓋上被子,卻覺得身邊的人渾身僵硬,躺在床上好似一塊木頭似的,便好奇道:“姐姐,你睡不著嗎?”

那人嗯了一聲,秦雪衣原本睡到一半被驚醒,這會兒又不困了,道:“既然睡不著,我們就來說說話吧,我叫秦雪衣,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頓了一下,才答道:“我叫清明。”

既然是睡在人家的地盤,基本的社交禮節秦雪衣還是知道的,遂立刻吹捧道:“好名字,我叫姐姐清清好不好?”

空氣陷入了沉默之中,那人模模糊糊地唔了一聲,算是答應了,秦雪衣便將被子拉了拉,蓋到下巴的位置,道:“清清你在宮裡是做什麼的?”

過了片刻,她才聽見身邊人答道:“做事的。”

秦雪衣:……

她心想,這個小姐姐可真是會聊天,把天都給聊死了。

秦雪衣再接再厲,繼續道:“是在你們殿下身邊做事嗎?”

清明簡短地答道:“是。”

秦雪衣讚歎道:“真好。”

清明疑惑:“好?”

秦雪衣翻個身,對著她,認真地解釋道:“當然好啊,你們長公主殿下長得那麼好看,天天對著好看的人,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嘛。”

少女說話時,暖暖的氣息吹拂過來,輕而淺,這讓清明有些不適應,她從未與人接觸這麼近過,忍不住往後退了退,緊接著她便聽見那少女又道:“可惜脾氣不太好。”

清明頓住,她也不後退了,不動聲色地問:“脾氣不好?”

秦雪衣道:“我覺得她有點凶。”

畢竟上次對方掐著她脖子的威脅的那一幕,讓她印象太深刻了,直到如今還心有餘悸。

清明慢吞吞地答應一聲:“哦。”

秦雪衣忽然想到她嘀咕的這位正是對方的主子,便覺得有些不妥,試圖補救道:“不過話說回來,好看的人做什麼事都會被原諒的啦。”

清明停頓了一下:“你覺得她好看?”

“那當然了,”秦雪衣抬起頭,把一條手臂枕在腦後,道:“她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就是……中性美,你知道吧?”

清明不解道:“何謂,中性美?”

秦雪衣解釋道:“就是既不是女人的那種柔美嫵媚,也不是男人的陽剛英俊,它是獨立的第三種美。”

清明沉默片刻,聲音沉沉道:“那不就是不男不女的,閹人?”

秦雪衣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辯解道:“怎麼是不男不女?再說了,美就是美,為什麼非要分男女?”

她耐心地道:“你看見一朵好看的花兒,覺得它美,看見一副畫好看,也會覺得它美,美就是一種讓人覺得愉悅的感受,見了它便心情舒暢。”

清明想了想,道:“所以,你見了殿下,會覺得心情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