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哭笑不得,嗔怪道:“多大個人了,還怕這個。”
她說完,忽而想起一事,道:“娘娘,翠濃宮那邊,這些日子倒消停了許多。”
“嗯?”皇後意外道:“沒有找皇上鬨?”
宮婢低聲道:“豈止沒有,那位昨兒還去見了皇上,聽說彈了一下午的琴。”
皇後眉頭輕挑,道:“這倒是叫本宮刮目相看了。”
宮婢想了想,猶豫道:“那這樣一來,那位豈不是又要重上高枝了?”
皇後兀地一笑,放下茶盞,道:“高枝?怕是不見得。”
她站起身來,輕飄飄道:“一朝落入塵泥,豈是想起來,就起得來的?當天底下的聰明人都死絕了嗎?”
……
翠濃宮,容華殿。
“娘娘,”胭脂放下手中的朱漆雕花托盤,恭敬道:“時辰差不多了。”
德妃背對著她,坐在妝台旁,菱花銅鏡裡映照出了一張絕美的麵孔,柳葉眉,桃花目,瓊鼻櫻桃口,眼角還帶著一點細小的朱砂痣,淡得幾乎要看不見了。
“娘娘,該更衣了。”
德妃張開雙臂,立即有兩名宮婢上前替她除去身上的絳紫色宮裝,胭脂從托盤裡拿起一件素白的外裳抖開,給她穿上,係好扣子。
德妃低頭看了一眼,麵露嫌惡之色,道:“這顏色好似奔喪一般。”
胭脂不敢接話,跪在地上替她理好下裙的裙擺,輕聲道:“娘娘天生麗質,穿什麼顏色都好看。”
德妃的衣裳換了,發髻自然也要重新挽,那些金鑲寶的挑心和金花簪,金耳墜都被取了下來,放在匣子裡,胭脂另取了幾支玉簪和步搖替她彆上,整個人一掃之前的豔美華麗,氣質變得素雅清新起來。
德妃盯著銅鏡裡模樣大變的人,隻覺得分外陌生,她神色恍惚地伸手撫著自己的臉,喃喃道:“本宮生得不美嗎?”
胭脂垂著眼答道:“娘娘自然是生得美,整個後宮裡,再沒有比娘娘更好看的女子了。”
德妃直直地盯著鏡子,那點淡淡的朱砂痣卻分外刺眼,她仿佛陷入了某種魔怔中,道:“那為何他一直對你念念不忘……”
“你活著我不如你,你死了……我還是不如你……”
胭脂不敢看她,隻是低眉斂目,仿佛瞎了聾了一般,拿著玉梳替德妃梳頭,也不敢去聽那些喃喃低語。
她伺候了德妃這麼多年,早已見慣了她如此,也是看著她一步步變成如今的模樣。
過了許久,德妃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她看著鏡子裡的女子,陌生而熟悉,語氣淡淡地道:“這顆痣的顏色有些淡了,再點一次吧。”
“是,”胭脂取出一個小盒子來,打開,裡麵是紅豔豔的朱砂,她用銀針挑了些朱砂,往德妃眼角的朱砂痣輕輕刺去。
那朱砂痣再次變得鮮豔起來,如血一般。
……
轉眼便到了端陽節這一日,秦雪衣跟著燕明卿一同入宮,馬車上,她把玩著手腕上的幾個編織繩圈,都是以五彩絲線編好的,串了銀色的小鈴鐺,一動便會發出叮鈴鈴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
秦雪衣獻寶似的遞給燕明卿看,笑道:“卿卿,好看嗎?”
燕明卿看了一眼,少女的腕子潔白纖細,上麵一共掛了三個圈兒,一個精致,一個平平,還有一個歪歪扭扭,總之就是一個比一個醜,但是他聰明地沒說實話,誇道:“好看。”
秦雪衣追問道:“你覺得哪個最好看?”
來了,燕明卿心裡一突,盯著那三個圈兒看了半天,努力分辨著哪一個出自心上人之手,他仔細估量了一下秦雪衣動手的實力,最後才遲疑地指著那個歪歪扭扭的線圈道:“這個好看。”
秦雪衣看了看,吃驚地睜大眼,道:“你覺得這個好看?”
看來是錯了,燕明卿立即改口,又指著那個無功無過的線圈,道:“剛剛指錯了,是這個。”
秦雪衣噘了噘嘴,沮喪道:“原來我編的不好看嗎?小魚和采夏她們都是哄我的。”
燕明卿心裡頓時一驚,然後便看見秦雪衣拿出來一個五彩細繩編的圈兒,十分精致,和她手腕上的那個一模一樣,隻不過上麵掛著的是五個金鈴鐺。
她失望道:“我還特意給你做了一個。”
燕明卿:……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