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2)

第七十一章

此刻,慈寧宮的寢殿正是燈火通明,宮人都已被摒退了,殿內隱約傳來女子抽泣之聲。

淑妃伏在太後膝頭痛哭出聲,嗚嗚咽咽道:“他竟如此狠心……姑母,我如今成了整個後宮的笑話……”

“哭什麼?”太後被她哭得頭風都要犯了,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耐著性子道:“有哀家給你撐腰,誰敢笑話你?”

淑妃哭得眼淚直流,道:“她們在心裡笑話,姑母,往後我還有什麼臉麵啊?您把我打入冷宮吧,也好過我這麼丟人嗚嗚嗚……”

太後深吸一口氣,斥道:“說的什麼話?你是我尚家的女兒,你伯父是當朝宰相,在這後宮裡,論出身家世,誰能比得過你?再說這種糊塗話,哀家就真的要教訓你了。”

她板著臉,語氣肅然,淑妃果然是怕了,止了哭泣,不敢再吱聲,太後又道:“沒出息,隻是一晚上沒侍寢罷了,也值得你哭成這樣?”

淑妃撇嘴,委屈道:“可是皇上的意思,是以後都不叫我侍寢了,我……我可怎麼辦呀?”

說著又要忍不住哭,她連忙伸手拭淚,太後也沒想到楚彧做得如此果決,彆的嬪妃,他不願意碰,還能讓人去抄書,誰知淑妃去了,竟是連書都沒得抄。

太後不禁歎了一口氣,道:“這件事,哀家來想辦法。”

她說完,便吩咐宮人帶淑妃去休息了,正在這時,一宮人自外麵進來,稟道:“皇上來了。”

太後聽罷,冷笑一聲,道:“好,他倒是來得快,在這等著哀家呢。”

“請皇帝進來。”

不多時,楚彧便在宮人的引領下,入了內殿,先是向太後作揖行禮:“兒臣躬請母後聖安。”

太後倚著案幾,語氣淡淡道:“皇上這句話,倒叫哀家不知如何回應了。”

楚彧道:“母後這話,兒臣不明白,還請母後示下。”

太後也不看他,目光落在那酸枝木圈椅上,道:“哀家想要問問皇上了,如今整個後宮烏煙瘴氣,妃不妃,嬪不嬪的,亂作一團,哀家如何能安?”

楚彧聽了,垂眸斂目,態度恭謹道:“不知誰惹了母後不快,還請母後告知,兒臣必當重罰。”

太後一噎,還真說不出一個名字來,她這時候自是不能提燕搖春,因為皇後安排得太妥當了,後宮嬪妃輪流侍寢,這都是記錄在案的,燕搖春雖然專寵,可楚彧也並沒有因為她耽誤政事。

很快,太後意識到自己無法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便將矛頭調轉向楚彧,道:“如今皇上膝下無子,卻不願意寵幸嬪妃,綿延皇嗣,叫她們都去抄什麼書,如此下去,哀家百年之後,有何顏麵去見先帝祖宗?”

聞言,楚彧頓了片刻,道:“其實,兒臣深夜來見母後,正是為了這件事。”

“哦?”太後道:“皇上想和哀家說什麼?”

楚彧不語,而是摒退了宮人,這才看向太後,道:“兒臣欲立

皇兄之子為太子。”

太後霍地轉過頭來,吃驚地盯著他,手指下意識握住桌案邊沿,脫口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楚彧一手搭在膝上,微微側身而坐,燈燭光芒落在他俊美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流暢的線條,而另一半眉眼隱沒在暗處,他望著太後,重複一遍:“兒臣欲立皇兄之子楚源為太子。”

“你——”太後猶自震驚,很快便道:“你這是做什麼?你是在逼迫哀家嗎?”

“母後多心了,”楚彧微微一笑,道:“兒臣這麼做,也有自己的原因,其一,當初若不是皇兄相救,這皇位原本就該是他的,這麼多年來,兒臣一直心懷虧欠,若是立他的兒子作儲君,也算是還了皇兄的恩情。”

太後終於鎮定下來,道:“事已至此,你皇兄並沒有怪你,你倒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

“兒臣知道,隻是於心難安,”楚彧說著,繼續道:“其實母後一直想讓淑妃誕下皇嗣,一來,她是尚家的女兒,二來,她又是母後一手帶大的,情分親厚,非比尋常,兒臣不肯臨幸淑妃,讓母後心中為難了。”

這下太後倒是不知接口了,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便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盞,楚彧似是看出來她的尷尬,主動道:“這就是兒臣要說的第二個原因了,母後有所不知,兒臣因身體所致,不能有後。”

這句話的威力比前一句更甚,太後險些沒把茶盞打翻,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你說什麼?”

楚彧輕輕撫掌,不多時,有一發須皆白的老太醫自殿外進來,正是太醫院院使劉瑞,他先是向太後行了禮,太後立即向他發問:“皇上說的話是真的?”

劉太醫垂著頭,拱手道:“確實如此,老臣數月前便已為皇上診過脈了,皇上肝腎陰虛,化源不足,腎精不濟,恐難有後嗣。”

太後怔了片刻,輕喝道:“你就沒有替皇上好好調理醫治嗎?整個太醫院,這麼多太醫,沒一個人有法子?實在荒謬!”

劉太醫一把年紀,被罵得狗血淋頭,喏喏不敢言語,楚彧反倒為他說話,道:“太醫已經儘力了,還請母後不要責備他。”

太後斂了怒意,道:“太醫院還有一位林太醫,之前為哀家治頭風症,會一手好針灸,醫術也頗是不錯,或許能治皇上這病,哀家明日派他去給你瞧瞧。”

楚彧卻淡淡道:“事關臉麵,兒臣不願意宣揚。”

見他如此抗拒,太後也不好多勸了。

楚彧繼續道:“等明日,朕就召皇兄入宮,將立儲之事告知他,再命人擬旨,昭告天下。”

“先不著急,”太後卻沉吟道:“以宸兒的性子,必不會同意。”

楚彧遲疑:“母後的意思是……”

這時候,太後已經徹底反應過來了,看著他,道:“立儲是國之大事,輕忽不得,皇上如今還年輕,哪怕明王答應,朝廷百官也不會答應,到時候悠悠之口,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她頓了頓,緩緩道:“依哀家看來,

此事先暫時擱置,等過一陣子再說,哀家先和宸兒通個氣,探探他的口風,徐徐圖之。”

楚彧頷首道:“還是母後思慮周到,所言極是。”

說到這裡,他忽然提起另一事,道:“母後,兒臣此生恐怕無後了,也沒什麼彆的牽掛,唯有一人,係於心上。”

聽聞此言,太後一怔,很快便道:“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了,燕容華很好,蕙質蘭心,隻要她安安分分,哀家自然不會為難她。”

楚彧隻看著她,沒有說話,太後隻好繼續表態:“至於淑妃,她自小養在哀家身邊,難免被寵壞了,哀家以後會好好教導她。”

楚彧這才道:“深夜叨擾母後,實為不該,兒臣先告退了。”

他說完,便行了禮,離開了慈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