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 / 2)

第九十四章

慈寧宮。

明王被宮人扶著,在軟榻上坐定了,聽見太後的聲音自右側傳來,帶著幾分不虞和怨怪:“你今兒這入宮一趟,是來專程看哀家的笑話的?”

明王立即側身,麵朝向她,恭謹道:“母後誤會了,隻是兒臣方才見您神態疲累,故而不敢多加打擾。”

“是嗎?”太後的表情並未緩和,反而又道:“你之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宮中的事情,哀家不必親力親為,你也覺得今日是哀家多生事端了?”

明王:“兒臣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太後方才在楚彧麵前吃了好大一個悶虧,正憋著氣,這會兒就發作了,冷聲道:“哀家不叫你,你就不進宮,成日裡也沒個音信,這麼多年,辛辛苦苦養個兒子,倒如同彆人家的一般。”

“母後彆動氣,”明王解釋道:“前陣子是兒臣受了寒,身體不適,擔心過了病氣給您,實在是有心無力,如今身體好了,便入宮來請安了。”

聞言,太後的表情終於緩和了些許,道:“罷了,也不知你說的是不是實話,哀家權當是聽見了。”

明王又關心道:“不知母後近來身體如何?頭風症可好些了?”

太後歎了一口氣,道:“還是那樣,不是受這個氣,就是受那個氣,如今哀家身邊一個知心人都沒有,你方才也瞧見了,連葉青也跟著遭罪,哀家這個太後做得還有什麼意思呢?倒不如明日也跟著淑妃去廟裡清修算了。”

她的語氣不無自嘲,又透著憤懣之意,明王勸道:“母後切不可如此作想,您是一國太後,身份尊貴,怎麼能去廟裡?至於葉青姑姑,她做錯了事情,皇上大概隻是想敲打敲打她,並非故意為難,想必過兩日便會放出來了。”

“興許吧,”太後依然有些不滿,隻是到底沒說什麼,提起正事,道:“哀家叫住你,是有一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母後請講。”

太後道:“你把源兒送到宮裡來吧。”

明王一怔,立即道:“母後想念孫兒,兒臣便讓他進宮住幾日,好好陪一陪您。”

太後與他商量著:“源兒過了今年年關,就有七歲了吧?他作為皇室子嗣,也該發蒙讀書了,哀家記得你當年是六歲就去上書房了。”

明王道:“是,兒臣已經在替他尋訪西席先生了。”

“你沒明白哀家的意思,”太後望著他,徐徐道:“哀家是讓你把他送到宮裡來讀書,正經的翰林學士,不比那些教書先生強得多?”

聽了這話,明王不由躊躇道:“這……恐怕不合規矩,母後,如今皇上還沒有子嗣,儲君未立,哪有讓親王世子入上書房讀書的呢?還是等皇上立了太子以後,再讓源兒來宮中吧。”

誰料太後卻道:“這正是哀家要同你說的第二件事,皇上有意立源兒為儲君。”

“什麼?!”明王大吃了一驚,駭然站起身,失笑道:“母後莫

不是在說笑罷?”

太後嗔道:“哀家怎會拿如此重要的事情同你說笑?是皇上親口和哀家提的。”

明王震驚萬分,道:“可皇上他才剛剛及冠,正值春秋鼎盛,他怎麼不立自己的兒子,反而要立源兒?這實在不合情理。”

“哀家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太後歎了一口氣,耐心地解釋道:“皇帝他身體有損,不能有後,這是他主動和哀家說的,再者,你當年是因為救了他,才失了太子之位,皇上心中也還一直記著這件事,覺得對不住你,想還了這個恩情。”

“兄弟之間,何必提恩情二字?”明王皺起眉,不讚同地道:“當年的事情,是兒臣自己所為,錯不在皇上,更何況,一國儲君何其重要,怎麼能如此輕率?”

他說著,又追問道:“您說皇上身體有損,是什麼原因?宮中太醫都看過了嗎?”

見他如此,太後的表情中透出幾分不悅,語氣生硬道:“哀家不知,皇上自己說的,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他難道還會和哀家講?”

“皇上太草率了,”明王麵露沉吟之色,道:“若是太醫看不好,要不要張貼皇榜,在民間尋訪神醫,您上次為兒臣尋來治眼睛的那位神醫,醫術頗是不錯,隻可惜他已經離開京師了,兒臣這就去信一封,請他再來一趟……”

太後打斷他的話:“你難道不想讓源兒做儲君?”

明王未加思索,便道:“兒臣從未想過。”

大概是意識到太後的情緒不對,明王頓了頓,又好聲好氣地解釋道:“一來,這不合規矩,二來,既然皇上的身體有損,更是要好好醫治,至於儲君之事,他還年輕,暫且不必這麼著急,您怎麼也跟著糊塗了呢?”

太後沉著臉道:“哀家還不是為了你著想?”

明王沉默片刻,忽然問了一句:“這件事,真的是皇上自己和您提的嗎?”

太後愣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日光從窗外透進來,落在明王眉眼間蒙著的黑絹上,投下一層淺淡的輕影,他用不大、卻很清晰的聲音道:“皇上好端端的,為何會突然提出要立源兒為儲君?是不是您做了什麼?”

聽了這話,太後的眼睛微睜,神色慍怒不已,道:“你是在懷疑哀家?他一個皇帝,若是他不答應,哀家還能強按著他不成?”

明王抿唇,道:“皇上雖然看似老成持重,卻最是心軟,極好說話,您從前那般待他,他都沒有一絲怨言,一如既往地孝順您,母後,這些年您實在是太偏頗了,未免讓人寒心。”

“放肆!”太後惱怒地拍案而起,脫口嗬斥道:“你、你竟敢這樣說哀家!”

明王垂首道:“兒臣無狀,望母後恕罪。”

“你怪哀家偏心?”太後表情難看,沉聲道:“哀家還不都是為了你!當年辛苦栽培你,你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如今你兒子有機會做太子,這種事情放誰身上是求也求不來,你倒好,反而不情願,哀家真是從沒見過你這樣……這樣的蠢貨!”

明王一開始不語(),少頃?[((),他才慢慢道:“母後,兒臣不該是太子,兒臣的兒子,也不該做太子,當年那個太子之位是怎麼來的,您心裡清楚,若這就是您的辛苦栽培,那這份辛苦,兒臣也不想承受。”

話音剛落,空氣中便響起啪的一聲,明王被打得偏過頭去,太後竟是怒不可遏地扇了他一巴掌,嗬斥道:“你住口!”

明王慢慢地回過頭,竟還在繼續道:“若真要說栽培,兒臣應當要感恩懿安太後,兒臣幼時是在她身邊長大的,是她指導兒臣讀書,教兒臣為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