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宴(2 / 2)

眾人走了大約一刻鐘,前方豁然開朗,一座古樸的樓宇出現在眼前。

這一路上,宋衍邊走邊和宗曜套近乎,態度從容又不會過分熱情,讓人感覺舒適,畢竟也混跡了職場多年,這點為人處世的技能還是有的。

宗曜聽著宋衍的話,時不時也會應上兩句,隻是心中卻越發不解。

宋衍這番為人處世之態,委實不太像個紈絝,看來傳言不可儘信,這宿明城有秘密的人,不少啊……

他們步行來到冬星樓之前,恰逢日落時分,黃昏的光線灑落下來,在樓宇屋簷下的銅鈴上映射出光暈碎片,與地上的白玉地磚交相輝映,如夢如幻,顯得樓宇如同坐落在仙境中般。

前來的賓客都駐足留觀,紛紛讚歎,宗曜隻看了一眼,便漫不經心收回視線,抬步走入了樓閣內。

宋衍也跟了進去,看似無意笑道:“徐兄似乎覺得不足為奇。”

宗曜身為男主來自空玄境,眼界見識自然不凡,那可是真正的仙境呢,自然不會將這贗品放在眼中。

宗曜意味深長道:“宋兄不也進來了,難道也是如此嗎?”

宋衍露出一副詫異之狀,道:“我嗎?不不不,我是想先進來挑個好位子,坐著看不比他們站著看好?”

說著視線一掃,尋了個靠近門口的桌案坐下,揚起唇角對宗曜揮手笑道:“徐兄快來這邊,這兒視野極好!”

徐舜心道這是擺脫這紈絝的好機會,正要去一個離得遠的位子,卻見宗曜已經走過去坐下了。

徐舜:“……”

宋衍微微眯起了眼睛,假裝沒看到徐舜冷著臉,不情不願的樣子,他轉頭看向門外景色,過了好一會兒,顧惟才姍姍來遲。

男子從輝映的光芒之中走來,抬眸頓首之間,襯著外間的美景都黯淡了幾分,宋衍看的出神,心道這不比什麼美景都好看。

宗曜若有所思看著宋衍,這樣來看,眼前人又似乎沒什麼城府,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難道是自己多想了嗎?

顧惟在宋衍的身邊坐下,麵無表情的低垂眼眸。

修士們陸續走了進來,顧思齊是最後一個進來的,隻剩一個角落的位子,他沉著臉坐了下去。

待賓客到齊,侍女們端著美食如流水般走了進來。

而此間的主人周汶道,終於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周汶道看起來五十來歲,留著長須,穿著一身古韻道袍,氣度出塵脫俗,頗有一副仙風道骨之姿,他站在上方拱了拱手,朗聲笑道:“諸位能來鶴懷山莊赴宴,是我周某的榮幸,這三日希望諸位能賓至如歸,好好享受。請——”

其他修士紛紛笑著寒暄起來。

宋衍卻已經開始下筷子了,菜要趁熱吃,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不錯不錯,今天這頓飯有兩把刷子,菜式也頗為獨特美味,自己眼前這幾個小菜,宋衍覺得至少值五百兩!

自己花了一萬五千兩買門票,今天這屋裡都是本少爺請的客,冤大頭做都做了,多吃一口也是回本啊!

這段時間宋衍和顧惟一直各吃各的,互不打擾,宋衍也就沒怎麼在意,隻是吃著吃著一轉頭,才發現顧惟都沒有動筷子。

怎麼,今日心情不好嗎?因為顧思齊的事?

就知道顧思齊那個家夥晦氣,宋衍用手肘碰了顧惟一下,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碗裡,微笑:“為那種人餓著自己不值得,多吃點。”

顧惟垂眸望著宋衍的麵容。

因為距離很近,那雙泛著瀲灩波光的桃花眼裡,此刻全是他,這般專注又溫柔的模樣,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就好像,你是他最最在意歡喜的人。

可是……

僅僅也隻是錯覺罷了。

顧惟壓根不會為顧思齊那種人茶飯不思,若是這樣,他在顧家早就餓死一百次了,但此刻他並不想糾正這個錯誤。

顧惟垂眸吃了一口菜。

宋衍見顧惟終於吃飯了,總算放心了些,他邊吃邊觀察著四周。

待大家享用的差不多了。

主位上的周汶道拍了拍手掌,一行侍女捧著酒壺魚貫而入,周汶道撫須微笑:“今日特地為諸位準備了美酒,此酒名為染胭,取自穀中特有的冰泉釀造而成,請諸位品鑒。”

在坐的人都打起了精神,露出期待之色,眾人來之前就已經聽聞,這是鶴懷山莊獨有的美酒,外界根本喝不到。

侍女們將銀色酒壺放在一張張桌上,隨後躬身退去。

有人迫不及待的打開蓋子嗅了嗅,頓時露出陶醉之色,一時間屋中酒香彌漫。

宋衍慢悠悠給自己倒了一杯,他摩挲著手中銀紋酒杯,轉頭看向一旁端坐的宗曜。

徐舜和宗曜兩人都沒有動,似乎對美酒並無興趣,宋衍勾了勾嘴角,兩人果然這麼謹慎,和書中描述的一樣。

不過這酒並無問題,確實隻是美酒罷了。

宋衍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醇香甘甜盈口,他意猶未儘又喝了一杯,然後才想起顧惟,彎起眼眸靠近笑道:“你要不要試試?”

顧惟冷淡的視線掠過宋衍手中酒杯,沒有言語。

酒乃喪誌之物,還會麻痹神經,令人失去自控……顧惟素來滴酒不沾,他的人生不允許,有任何事失去控製。

宋衍便也不再勸,這酒一桌隻有一壺,他一個人喝也不多。

沒多久,屋中修士就都帶了些醉意,明月高懸,晚宴接近了尾聲,周汶道拍了拍手掌,兩名少女各捧著一個木筒走了進來。

周汶道笑道:“山莊客院以二十四節氣命名,風景各有不同,每個院子可以住兩位客人,諸位抽到哪個院子,之後兩日便住在哪個院子。”

宋衍撐著下巴看彆人抽簽,他坐在靠近大門的位置,很快少女就來到了他麵前,宋衍隨手抽了一根木簽,一看木簽上的字,散漫神色微凝,酒意都散了些。

霜降。

這不是書中男主宗曜住的院落嗎?按照原著中的劇情,今晚和宗曜同住霜降的,是一個名為孟洪的修士。

可現在自己抽到了霜降,那孟洪呢?宋衍霍然抬眸看向屋中的人,然而那麼多人,他根本不知道哪個是孟洪,亦或者……根本沒有孟洪。

自己的到來改變了劇情。

宋衍微微攥緊了手中的木簽,轉頭看向宗曜,也許宗曜這一次並不在霜降……

誰知恰好看到宗曜轉頭對他笑道:“好巧,看來我們今晚要住在一個院子了。”

宋衍表情略有些緊張,他很快調整過來,露出驚喜的神色:“那可得和徐兄秉燭夜談才是。”

徐舜心道這可不行,他們晚上還要夜探山莊,實在不能被打擾,於是開口道:“我和徐汾舟車勞頓,需要早點休息,還是明日再聊吧。”

宗曜笑了笑沒說話,默許了徐舜的意思。

宋衍其實也隻是客套一下,並不是真的要和宗曜夜談,聞言露出遺憾之色:“那好吧。”

隨即回轉了頭。

回去的路上都心不在焉。

給每名賓客引路的都是姿色不錯的少女,而這些少女,客人們若是看中了,便可以帶到屋裡過夜,宋衍看到有不少客人,已經摟著少女上下其手了,他抿著唇,待來到自己的院落前,對引路的少女道:“我就不必了,你且回去吧。”

少女見宋衍還帶著妻子,捂嘴輕笑,這帶著家眷來的,自然是不敢放肆的,於是福了福轉身離開。

宋衍餘光見宗曜和徐舜也拒絕了引路的少女。

他們走進院落。

院落中間是冰霜雕刻的假山隔開,一左一右各有兩間屋子,宋衍和宗曜告彆,帶著顧惟進了屋中。

屋內燃著地龍,十分溫暖,擺設奢華雅致,屏風後是一張軟床。

晚上宋衍和顧惟躺在床-上,卻半點睡意也無。

他的到來成為了變數,取代了孟洪的角色,和宗曜住在一個院子裡。

按照原書中的劇情,宗曜今晚會夜探鶴懷山莊,但是回來的路上被山莊護衛追捕,宗曜悄悄潛回院落中,正在為如何避開護衛回到屋內猶豫之時,同住一個院落的孟洪和引路少女一夜荒唐,戰況激烈,鬨出了不少的動靜,恰好引走了追兵,這才讓宗曜悄無聲息回到屋內。

自己今晚若不能掩護宗曜,使劇情發生了改變,後麵的一切就會徹底失控,不但可能害了宗曜,而且他知曉的信息,也會變的毫無用處,使他之後的算計成空。

所以,今晚他一定不能讓宗曜被追兵發現。

夜色中顧惟側眸看了眼宋衍,宋衍自從抽到了那根木簽,便一直心事重重,難道住在這裡會有危險嗎?

自從來到鶴懷山莊,宋衍處處反常,到底在隱藏著什麼?

隻是宋衍卻明顯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

也是,他們算不得什麼真夫妻,宋衍自沒有告訴他的必要。

顧惟冷淡的閉上眼睛。

宋衍也閉上了眼睛,隻是卻沒有睡,而是不住的思索。

他需要弄出動靜吸引追兵,但是他沒有帶引路少女回屋,宋衍做不出那種事情來,如此他身邊就隻有顧惟了。

雖然他對顧惟沒有任何興趣,顧惟也壓根不喜歡他,但在彆人的眼中,他們依然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倒是適合掩人耳目。

他也不必真的對顧惟做什麼,隻需要營造一種錯覺,讓彆人以為他們在做什麼,這便夠了。

想清楚了這些,宋衍心中略微鬆了口氣,他閉目凝神,聽著外麵的動靜。

這裡的夜晚十分的安靜,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可以及時聽到,隻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雖然強行提神,腦袋依然有些暈乎乎的,躺在那裡陣陣困意襲來,好幾次差點睡了過去,宋衍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早知如此,今晚就不喝酒了……

算了,不睡了。

宋衍直接翻身坐了起來,屏風後有張圓桌,桌上有著茶壺,屋子裡溫度很高,有些悶熱,更讓人覺得燥意難耐,宋衍扯了扯領口,顧得不茶水已經涼了,猛灌一口下去,一股涼意從喉嚨直達胸腔,而就在此時,他終於聽到外麵傳來聲音——

這聲音來的很快。

宋衍眼神驀地一凝,隨即露出一副醉意上頭的模樣。

他踉踉蹌蹌的向著床邊走去,一揮手打翻了床邊的燭台,發出一聲清脆尖銳的聲音,然後仿佛站立不穩般,直接往顧惟身上倒了下去!

顧惟在黑暗中霍然睜開眼睛,本能的一個翻身,一手摁住了男人的腰,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按在了頭頂上方,眼神浮現一絲危險之色。

宋衍隻想偽裝一個親-熱的假象,假裝醉酒倒在顧惟身上,誰知道顧惟竟反應如此敏銳,他被摁在那動彈不得,來不及思考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大門就被猛地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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