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漿糊(1 / 2)

沒過多久,重新醒來的顏承業又一次回到福壽堂,披頭散發,步履蹣跚,甚至都沒有顧得上穿鞋。他推開攙扶自己的仆從,撲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用手捶地。

任誰看到他悲痛到如此地步,都要感歎他孝心可嘉。

然後,他就知道厲鬼乃老太太所化……哭聲戛然而止。

“不是這樣的,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顏承業第一反應就是極力的否認。

可他又是了解他娘的,心裡並非真的認為沒有這個可能性。

顏知鳶在旁邊點評他的表現:“你這樣子,顯得底氣不足。”

顏承業:“……”

等大火撲滅,勉強能夠進入其中,三個人艱難的撿出一些碎骨。

對鬼來說屍骨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管是哪種鬼。

甚至有因為死的時候屍骨不全,而無法投胎的陰魂。

比如死因是火燒的鬼,一旦四肢、頭部被毀,就會淪落成鬼中最下等的燒死鬼。既沒什麼本事,還不能隨著死亡時間的變長而變強。身體像個無法儲存陰氣的漏鬥,魂魄會漸漸消散,沒有入陰曹地府的機會。

《問鬼神·第二卷·鬼》中有一則關於燒死鬼的故事,講述故事的就是燒死鬼本鬼——他是為向小小的顏知鳶炫耀就快能下地府投胎的樂事。

對於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來說,地府已經成為最好的歸宿。

[燒死鬼說:家中失火,我在睡夢中被煙嗆暈無法逃走。火撲滅的時候,我兩隻手的骨頭已經被燒成灰燼,變成鬼後靈魂殘缺不全,成為鬼中的廢鬼——燒死鬼。陰差不拘,無法投胎轉世。好在遇到的小鬼都很可憐我,也不吃我。

後來,我走了很多地方,魂魄已經漸漸到了要潰散的邊緣。這時候,我遇到一個死去很多年的老鬼。他告訴我一個辦法,能讓幾個殘缺的鬼合並,補全身體去投胎。

必須是有月亮的夜晚,請一位未婚女子準備熬煮漿糊的原料,先將幾個鬼的屍骨(量不用太多,一截指骨就可以)丟入涼水之中,嘴裡要念‘水入鍋,麵入鍋,加熱熬成漿,糊糊黏陰身’。

漿糊熬好,鬼的身上也跟著塗滿漿糊,這就可以進行下一步‘合並’。

也不是所有殘缺不全的魂魄都可以隨便的合並,規則是——老不並少,男不並女。]

儘管已經過去很多年,顏知鳶還能清晰的記起燒死鬼得意的樣子。

再後來,他賺到路費就去了鬼門關,若是順利的話,現在已經投胎轉世重回人間。

漿糊的粘性足到能令幾個鬼合並在一起,肯定會在一定程度上限製每個鬼的行動的能力。換個思路想,不失為一個對付厲鬼的手段。

至於有沒有用,試一試就能知曉。

玄門自然也有以骨抓鬼的術法。

顏知鳶:“骨頭夠用,咱們可以分一分。”

靈清抓了抓頭發,真去分骨頭了。哪怕老太太的反應已經足夠快,大火卻無法毀掉所有的屍骨。要知道,鬼對屍骨是有感應的。

我燒我自己,老太太是個狠人。

撿來的骨頭正好分成兩大碗碎骨。

靈清要把骨頭放進招魂的陣法中,再借厲鬼對顏三爺的怨氣為引,就能做到要鬼幾更來,不可不聽召。還有,可以在屍骨上刻‘現身咒’,成功的話,鬼在普通人麵前都無法隱身。

他很好奇顏知鳶會做些什麼。

在玄門中,問人道法是極不禮貌的行為。可知鳶道友用的不是法術,而是驅鬼小偏方?似乎也從不介意讓他們知曉,有問必答。

那應該可以問吧?

“道友準備拿屍骨怎麼辦?”

顏知鳶:“煮糊糊。”

靈清:你說笑的嗎???為什麼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樣子。

兩人分的是親娘的遺骨,孝子顏承業一句阻止的話都沒有說,避到旁邊罕見的沉默著。難得沒有湊到淩霄身邊獻殷勤,甚至一度忽略掉淩霄的存在,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思緒之中。

太陽一有落山的征兆,寒風就開始肆虐,顏知鳶捧著裝骨頭的瓷碗回到三房小院,一邊讓楊氏幫忙準備好晚上要用的東西,一邊說起白天發生的事情。

說到老太太是厲鬼,顏三爺居然隻有一點點的驚訝。

“若是老太太的話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顏三爺感歎:“她本就是像惡鬼一樣的人。”

楊氏竟然對她說:“你生下來身子不好,我和你爹都懷疑過老太太在其中動了手腳。”

這麼多年以來,夫妻倆沒在顏知鳶麵前說過老太太的不是,並不是說對顏府還有什麼期待,而是根本不願意提及顏家的任何一個人。

顏知鳶:“老太太為什麼這麼恨爹?”

楊氏厭惡地說:“她癡戀老太爺已經入了魔!一個瘋子的想法,自然難以猜度。”

到底是長輩,溫柔的楊氏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限了。

顏知鳶:“……癡戀老太爺?”

以老太太要強的性格,肯定會怨恨花心的夫君。

顏知鳶都在懷疑老太爺不是簡單的英年早逝,而是被老太太一碗毒藥送上的西天。

“據說老太爺生得俊美無雙,是個風采絕佳的人物,”楊氏看到女兒吃驚的模樣,竟然些許自豪,便繼續說:“關於她為什麼恨你爹,我有個猜測,她大概是覺得隻有自己才配生下老太爺的孩子……我瞎說的。”

顏知鳶實在無法將狠毒的老太太和顏狗劃上等號。

“唉!”

顏三爺非常懊惱:“是我不好,若我是個有本事的人。早就能帶著你們娘倆跑的遠遠的,哪會有今日的禍事。”

顏知鳶安慰他,老太太一個厲鬼,鐵了心要殺他,跑多遠也沒用,不必自責。

顏三爺並沒有被安慰到。

一個時辰後,淩霄兩人和顏承業一起從小門進三房小院,後麵跟著兩名健婦,壓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女人。

楊氏一見她就驚訝地喊出聲。

“大嫂,你這是怎麼了?”

原來這個容顏憔悴的女人就是失蹤的王氏。

排除她的嫌疑之後,顏知鳶就猜測她沒出事,是自己從寺廟逃跑的。

王氏恍惚間答道:“是三弟妹啊……”

說完,想起自己如今的狀況,轉過臉看也不看楊氏。

然後,她就看到顏承業的臉,立刻怒目而視,一臉怨毒。

若目光能殺人,顏承業已經死過千百遍。

“顏承業,你個臭狗屎!你個沒心沒肺的王八蛋,兩麵三刀的死龜孫,滿嘴噴糞的真小人。你娘是個毒蠍,生的兒子也是一頭禽獸。哈,要殺就殺,可恨我死前沒能弄死那老虔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