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3033 字 4個月前

因為向斐然不知好歹的拒絕,方隨寧喋喋不休吐槽了他兩個小時,痛陳他的六親不認油鹽不進心比石頭硬,從小時候登山遠足讓她一個女孩子背水壺(雖然是她自己的)到長大後死活不肯代替她爸在她生物試卷上簽字(58分),最後吐槽到了他本科三年發了六篇sci卷生卷死卷到他研三師兄開始在實驗室打地鋪,所列罪狀比和珅抄家的財產清單還要長。

商明寶安安靜靜聽著,大部分時間無腦跟方隨寧站同一條陣線,偶爾兩次小聲說公道話也被無情鎮壓。

直到後半夜,耳根子終於隨著方隨寧的入睡清靜了,但商明寶的腦子卻仍很清醒。

今天無論再怎麼失眠,也不能下樓了。否則又跟他碰上,該怎麼解釋呢?會有人連續好幾天睡不著嗎?顯得她是故意來的,明知會見他;專意就為見他。

因為這一點微妙心思,她直挺挺在床上睜眼到了天亮,直到雞叫三響才覺眼皮沉重,就此睡去。

早餐循慣例是八點鐘,商明寶以命相博爬起來了。

向家的早餐花樣還算多,石磨豆漿、雜糧粥、水蒸雞蛋羹、幾籠晶瑩剔透的蝦餃、蒸排骨,荷葉包的糯米雞,金黃鬆軟的馬拉糕,還有大約是照顧商明寶這個香港人所做的菠蘿油和西多士。

因為比前兩日更豐盛,商明寶心裡立刻懂了:向斐然也會來用早。

她精神委靡得不著四六,心裡卻隨著這個直覺鐺地響了一下,想誰敲了她的鐘。果然聽到身後家政帶笑的問候聲:“早晨,斐然。”

“早。”

這道聲音離商明寶不遠,她沒有回頭,垂著臉很專心刷微博的模樣,直到身邊一陣帶冷冽香的微風經過,那張他昨晚上坐過的椅子被拉開。

商明寶抬起臉,跟在方隨寧之後問候:“早晨。”

他是背對窗戶而坐的,身後橫窗如畫框,墨綠竹林被晨間光影塗抹得深淺不一,風湧入,吹動窗台下陶罐裡的紫色唐鬆草。

聽到打招呼,他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指尖從茶盤中撥出一隻白瓷茶盞,執壺給自己倒了杯生普洱。

方隨寧突然想吃酸奶麥片,便起身去餐邊櫃那邊,偌大的圓桌邊隻剩下了兩人。茶湯的注水聲停了,向斐然突如其來地問:“昨晚上沒失眠?”

商明寶心裡重重地一跳。明明隻是關心她的睡眠而已,可是底下卻仿佛鋪著一層潛台詞,好像在問昨晚上怎麼沒見到她。

她應了一聲,努力提起精神說謊:“嗯,昨天很早就睡了。

向斐然將杯盞端至唇角,飲下前,目光在她臉上稍停了一停,平淡地拆穿:“用完早就回去補覺。”

黑眼圈有這麼明顯嗎?早知道出門前上個遮瑕……

那點小女生的心思不難猜,向斐然料想她是不好意思,想了想,說道:“我接下來幾天都不在,晚上想看花的話,隨時下樓,不必顧慮。”

“你要去哪裡?”商明寶下意識問,“又進山嗎?”

她已經從方隨寧嘴裡知道了,他每年假期都有一半是在山裡度過的,不僅是這片嶺南的深山,還有高原高山,甚至是欠缺信號的地方。

向斐然目光微抬,像是對她的關心和直接有些意外。

“隻是有事而已。”他的措辭充滿了界限。

商明寶愣了一下,不再看他身後的唐鬆草,轉而垂下眼睫來,專心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一畝三分地。

方隨寧端著滿滿一玻璃碗的麥片回來時,兩人看上去一句話都沒聊過,一個在專心著郵箱裡推送的最新文獻,一個在用追星小號刷微博,空氣安靜得宛如靜止。

這一頓早餐過後,他們果然好幾天沒碰上。還是方隨寧提起後,商明寶才知道,他是去勤工儉學了。

“在咖啡店打工。”方隨寧說。

商明寶不是很理解。雖然這裡的生活與她日常相去甚遠,但仍然是優質而精細的。照理來說,向斐然不需要勤工儉學賺生活費。

“這不好說……”方隨寧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有著這類家庭一脈相承的寶貴分寸,總而言之道:“他有自己的想法。”

過了兩天,方隨寧要回市區上戲曲課,便將商明寶一起捎上了,她們打算等下課後逛街探店,最好消磨到晚上九十點鐘再回去。

戲曲課是名師私教,管理嚴,不準陪同圍觀。方隨寧的腦回路有種出其不意,既怕商明寶等得無聊,又怕她一個人瞎逛迷路,頭頂燈泡一閃,找了個關係很鐵的男同學來陪她。

方隨寧:“你們先逛,我上完課就來找你們。”

男同學挺帥,跟她們粉的牆頭男星有幾分相似。商明寶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如此,索性大大方方地挑了幾個感興趣之地,請男同學帶她逛一逛。

兩人從曆史文化街區逛到買手店,又逛到西江邊,最後一致提議找個地方喝東西。

在點評軟件上按著口碑排名找飲品店時,法文咖啡公社的評分和氛圍格調都很引人注目,雖然均消也是最高的,但男同學心裡打定主意,揣起手機仿若熟客般地說:“我知道有一家,氛圍和出品都很好。”

男人是看碟下菜的生物,縱使隻是年紀小小的高中生,也已經懂了這一套。他料定商明寶是千金小姐,等閒店鋪拿不出手,願意忍痛割肉。

保險起見,他還私下發微信谘詢了下方隨寧。沿著江堤走了數百米後,方隨寧的回複短信也到了,說正好她哥哥也在這裡兼職。

咖啡公社坐立在江岸,有純白雨洗的外牆和麵對西江的玻璃窗,窗邊吧台已經人滿為患,露天區也三三兩兩坐著人。

看到字體纖細的金屬銘牌時,商明寶心裡已經感到不妙,男同學的介紹恰逢其時:“隨寧哥哥在這裡兼職,剛好可以請他推薦一下,說不定還能打個折。”

大約是錯覺,推開玻璃門後,男同學覺得她似乎有點緊張和不自在。難道是咖啡店的氛圍太曖昧,太像約會,所以她害羞了?男同學心猿意馬,沾上點自喜。

商明寶確實緊張,她很怕一抬起臉,就落進櫃台後某道冷淡熟悉的眼神裡。

男同學目光環視一周,問:“哪個是隨寧哥哥?你認出來了嗎?”

商明寶做了數秒心裡建設才抬起視線。

沒有。這店裡的招待個個外形都很靚,但忙碌的穿梭身影中,並沒有向斐然的身影。

“請問……”商明寶詢問點單台後的店員:“向斐然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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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大戰僵屍的來電鈴聲響了半天,最後被一隻修長帶青筋的手摸索著掛斷。

昨天是周末,演出時間長,結束後又去台球室贏了幾台球,以至於向斐然現在有點精神不濟。發現是咖啡店來電後,倒是沒有猶豫地右滑接起。

“說。”他咳嗽一聲,聲音啞得萎靡。

“有人找,怎麼弄?”店長在後台打著電話,一邊探身出去看收銀台前的兩個高中生:“好像是你妹妹,帶個男朋友。要不然說你今天請假?”

一直半睡不醒的眼睛在這句話後緩緩睜了開來。

向斐然在酒吧玩樂隊一事家裡沒任何人知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在咖啡店打工,托這家咖啡店打掩護的福,他也一直隱瞞得很好。但方隨寧竟然帶著早戀的男朋友來找他,這確實超過了他的預料。

向斐然搓了把臉讓自己清醒過來,說:“馬上到,讓她等一會。”

排練室所在的老破小離江堤不遠,向斐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乾淨自己,目不斜視地跨過在門口睡得跟死了一樣的主唱,抄起車鑰匙出門。

銀色公路自行車壓低重心拐過路口大廈,以極快的速度穿過斑馬線的人流。一陣宛如筆尖刷過宣紙麵的摩擦聲後,車輪在咖啡廳的側門刹停。

商明寶捧著一杯雜果賓治坐在窗邊矮幾那邊,似有所感,將眸光抬起,正巧將向斐然長腿越過台階的最後一幕捕捉下來。

怎麼是從外麵過來的?

向斐然步履匆匆到了後台,一邊在腰後係上咖啡色圍裙的帶子,一邊問店長:“我妹呢?”

店長朝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揶揄道:“可以啊斐哥,有個這麼漂亮的妹妹也不介紹?”

向斐然一聽就不對勁,抬眼望去,麵無表情起來。

窗明幾淨,映著鋪陳遼闊的江麵。深藍色的午後浮光之上,靚麗的少男少女相對而坐。

商明寶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紅黑細格英倫風襯衫,敞著,裡頭是一件白色背心,肩帶很細,勒著平直的鎖骨和肩頸,再往下是一條淺灰色百褶裙,配騎士靴。

雖然沒化妝,但怎麼說呢,跟在山裡看到的小學生截然不同。

向斐然先是目光在她對麵那個男高中生臉上停了數秒,繼而才叩叩吧台,“商明寶。”

店裡算是安靜的,他這一聲不大不小,一時間所有人都回頭看。男同學也循聲扭過頭去,看清臉後,發自肺腑來了一句“臥槽牛逼”。

商明寶被嗆了一口,用紙巾捂著嘴咳嗽了好幾聲。等到了櫃台前,她耳廓上紅暈未退,乖乖地叫:“斐然哥哥。”

向斐然沒跟她寒暄,也沒問她怎麼會在這兒,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喝什麼?”

因為室上速的緣故,商明寶從沒喝過咖啡或酒。她盯著餐牌琢磨半天,還是身邊男同學問:“有推薦的嗎?”

向斐然哪有空研究咖啡,垂下的視線裡隨便捕捉一行:“日曬耶加雪啡。”

男同學也不怎麼懂,本著信賴一切成年人的清澈原則,他“哦”了一聲,“那就這個。”

向斐然接著問:“你呢?”

商明寶還在思索,男同學親密地叫:“babe,你喝這個,西班牙拿鐵,我之前試過,甜,奶味也很足,適合你。”

在主動說明之前,沒人會把“babe”當作是一個人的正式英文名。

向斐然也沒有。

商明寶思考好了:“不要,我也要這個耶加雪菲。”

男同學會得很:“好,那就跟我喝一樣的。”

他要亮付款碼時,機器已經在向斐然的操作下熱印出了小票:“算我請。”

男同學會來事:“謝謝哥。”

向斐然回給他一個禮節性的、點到為止的笑,這笑出現在彆人臉上沒毛病,但他長相偏冷,看著便有一股不好惹。

他叫了一個咖啡師跟他一起出單,美其名曰效率高,其實是憑著智商硬上弓,純純依葫蘆畫瓢。

等兩人在操作台那邊開始製作了,男同學才發現這咖啡名字純純甜欲風詐騙,根本不是什麼雪頂咖啡之類的飲品,而是一款名為“耶加雪啡”咖啡豆的手衝,心裡後悔不迭。他還沒到喝咖啡不加奶的地步,美式好歹還加冰呢。